容奚記得原書內容,知曉容連品性。
身為主角之一,他看似清高自傲,心胸卻不狹隘。容氏子中,他最為出色,亦是待原身最為真心之人。
他心有宏願,內具才華,後位極人臣。然仕途雖順,情場卻坎坷至極。
一人思慮顧忌過甚,一人所想太過天真,整本書就是一出虐戀大戲。
最難跨越的障礙,當屬兩人俱為男子。
“阿兄?”容連見他出神發呆,不禁喚道。
容奚回神,倏然笑言:“二弟安心讀書,我定不會打擾你。”
想必容連遠離盛京,亦是為了逃避心中情思。
著實有些可憐。
容奚心中暗歎,兩人皆為佳郎,雖死時同穴,然生前未曾同寢,實在叫人心疼。
他眸光莫名,容連不免後背生寒,麵色端嚴道:“阿兄,你當與我一同讀書。”
不,他不要。
“二弟舟車勞頓,定身疲體乏,劉翁應已收拾完畢,我領你去,稍作歇息。”容奚試圖轉移話題。
容連心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遂不再贅言,隨他同至廂房。
房內布置整潔,器具齊全,且均為新品。
容連心中暗驚。他知祖宅無甚進項,那日給予阿兄之錢,隻可保米糧之用。
宅中何來餘錢定製新器?
因初來乍到,他未莽撞詢問,隻暗藏於心。
將容連安置妥帖後,容奚至書房,伏案書寫。
及晡時,飯食置案。因今日容奚無暇,隻能劉和掌勺。不過鹹餅、湯羹,實在有些寒磣。
容連觀之,心中有愧。
當日,阿兄欺負梁弟,他亦怒火中燒,阿耶怒遣阿兄至臨溪,他未曾勸阻。
如今思及,阿兄清苦度日,他們卻在盛京錦衣玉食,實在不該。
“阿兄,家中米糧是否短缺?我帶了些錢帛,若是……”
“二弟,”容奚打斷他,“你之錢帛,當用於筆墨紙硯,家中事務,自有為兄。”
容連聞言,不再啟口,然心中卻下定決心,要承擔家中事務。
翌日清晨,容奚與劉子實早起,於院內鍛煉身體。
容連主仆,奔波而來,身體倦怠,尚未清醒。至金輪高升,方迷蒙起身。
見容奚三人俱神采奕奕,等候他們共進朝食,二人俱麵露慚色。
朝食乃容奚親手烹調,瘦肉粥鮮香軟糯,蔥油餅酥脆爽口,容連主仆即便足夠矜持,也忍不住比平時多食三分。
朝食畢,容連以為昨日之言,觸及容奚自尊,故早膳才如此豐盛美味。
他見容奚欲出宅,問:“阿兄是去縣城?能否攜我一同?”
容奚聞言,見宅外車馬停歇,遂應。
原身被趕至臨溪,家仆駕車送他於祖宅,便返程歸去。容連主仆則是自己駕車而來,這車便沒返盛京,留下正好可用。
二人攜雙仆,駕車至城中。
容連欲購米糧及紙墨,容奚欲尋胡玉林,兩人分開行事。
至胡宅,胡玉林熱情招待。
“大郎甚少出宅,今日難得前來,不妨喚上守原,咱們同聚錦食軒。”
思及容連,容奚搖首道:“家中二弟昨日至,我不便久留。”
“無礙,我遣仆去請,既是大郎親弟,我自當做東。”胡玉林狹目彎起,就要揮袖吩咐家仆。
容奚無奈,“不必,他亦在城中。”
“那甚好,屆時同往段兄處。”
話已至此,容奚推拒無用,隻好轉移話題,道:“我今日來,是想請兄助我一事。”
提及正事,胡玉林肅容道:“大郎但說無妨。”
“玄石兄見多識廣,可知濛山有無技藝精湛的窯工?”他見胡玉林神色驚異,遂解釋道,“我欲燒製新器,需窯爐及窯工相助。”
胡玉林被他口中“新器”吸引,雖好奇,卻未問,隻道:“此事交予我,定為大郎辦妥。”
容奚笑,於袖取紙,遞與胡玉林,“紙上所寫,為燒製新器之原料,奚欲購之,不知何處可買?”
“石英砂,堿,石灰石……”胡玉林覽畢,唇角微揚,“大郎心思,著實難猜。若我幫你購得此些原料,大郎可否告知,新器到底為何?”
容奚知他又窺得商機,不欲瞞他,“玻璃。”
胡玉林眉心一蹙,“我隻聽聞琉璃,琉璃為稀罕之物,玻璃是何物?莫非比琉璃還要珍貴?”
“能否燒製成功,我如今也不知曉,隻待一試。”
聞此言,胡玉林隻得作罷。
恰逢此時,胡氏管家行至,恭敬道:“郎君,商隊已歸。”
自煤球煤爐揚名之後,胡氏便擴建商隊,走南闖北,運送貨物。
胡玉林麵露喜色,“如何?”他邊問邊攜容奚至宅門外。
商隊掌事正在宅外待命,見胡玉林至,麵露戚然。
“發生何事?”胡玉林見他神貌,心中微凜。
掌事四十來歲,卻眼眶通紅,欲哭不哭,觀之著實叫人心急。
“郎君,貨俱無礙,隻是商隊需歇上幾日,方能繼續行路。”
他說著,竟哽咽起來,“好幾匹馬蹄掌俱傷,無法載貨。”
胡玉林素知其乃愛馬之人,掌事與馬朝夕相處,已生情誼,如今見馬蹄足受傷,悲傷戚然也在所難免。
“既如此,便養幾日。”他輕歎一聲。
馬兒長途奔波,傷蹄之事經常發生,掌事委實過於多愁善感。
“玄石兄,若是馬蹄行久受傷,不如釘上鐵掌,可護蹄足不傷。”
容奚忽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