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密奏至天子禦案, 天子大怒,立刻著戶部撥款賑災,令人前往沂州, 調查難民一事。
朝廷之事與容奚無關。
他正指揮幾名少年修建房屋, 供少年孩童居住。
與十五名少年幼童定契, 容奚需提供衣食住行。容宅無法繼續容納十數人,須另造屋宇。
幾名少年皆十三四歲, 俱為乾活好手,且學習能力不俗。
容奚並非虐待幾人, 隻是想讓其知曉, 不論何時,都須自食其力。
且金吉利、劉子實俱助其修建。
經幾日休養, 十五人皆麵色紅潤, 氣力漸歸。除修造屋宇的少年, 其餘皆於院中, 聽秦恪號令。
容連不禁問容奚:“阿兄,兩位小娘子亦隨兒郎們一起?”
十五名孩童中, 有兩名小娘子。
一位十四歲, 麵容清秀, 極為瘦弱,雙手布滿厚繭,較沉默寡言, 觀之沉穩懂事。
一位八歲, 圓臉大眼, 麵黃肌瘦,較為靈動。
原以為,容奚收養兩位小娘子,是讓二人學習打理宅中俗務,未料竟讓二人與小郎君們一同讀書識字、強健體魄。
容奚正用鉛筆編寫教材,聞言笑回:“讀書識字,並非男子專長,豪門貴族中不乏才女,其才情不比男子差,二弟應當知曉。”
“阿兄所言,確實如此。”容連感慨一聲,“然女子出嫁從夫,以打理內宅事務為首要,即便才情不俗,又有何用?”
容奚神色驀然鄭重。
“古往今來,巾幗不讓須眉者不在少數,”容奚反問,“二弟,女子有才能者眾,若非世俗禁錮,其何需屈居內院?”
他所言,與容連素來認知相悖,卻無從反駁。
“二弟莫急,你可依每月考核評判,莫要被世俗遮眼,”容奚忽湊近他耳際,“你若沉淪世俗,又豈能與梁小郎君共續紅葉之情?”
容連麵頰一熱,思慮半晌,推己及人,遂長歎一聲,“是弟愚鈍,聽兄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他與梁弟之事,定受世人攻訐。若他以世俗眼光評判女子,又與世人有何區彆?
“郎君!”
金吉利忽狂奔而來,手上沾泥,笑容燦爛。
“吉利,何事?”
金吉利頗為自豪,“屋子,建好了。”
容奚起身隨他去看。
幾名少年見他至,俱行禮,目光熱切。
若非郎君,他幾人早已凍餓而死,郎君是大恩人!
見牆體建成,容奚笑讚幾聲,道:“待馮工木具造成,你等便可入住。”
牆體用青磚水泥砌成,與尋常木造房屋不同,看似怪異,卻足夠堅固。
少年紛紛拜謝,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數日後,封頂完畢,托馮山所製木具亦被運來。
書案較尋常高出些許,且內有暗屜,配高足椅,皆置寬敞屋內,作學習之所。
臥房與學堂僅一牆之隔。二人合住一間,床榻為上下雙層,旁置案椅,案上燈台陳列。
孩童共十五,多出一人,與書生同住。
書生姓崔名峰,讀過幾年書,未曾考取功名。
此次遇難,被迫隨同鎮之人往青州而來。幸遇容奚仁慈,施粥救命,收留自己,心中頗為感激。
他自知無能,然教授孩童識字,綽綽有餘。
高夫子年事已高,且還需在鎮上學堂教書。容奚事務繁忙,無法管理學堂事務。崔峰正可擔負教授孩童之職,亦可負責孩童平日內務。
餘下三位婦人同住,兩名老者同住。
“容郎君,您喚我?”
崔峰隨金吉利入書房,恭敬問道。
容奚起身,將一書冊遞予他,“你回去通讀此書,若有疑惑之處,儘可來尋我。”
這是容奚編寫的基礎算術。
他借用後世數字及口訣算法,令少年稚童更易接受學習。
崔峰好奇翻看,頓驚訝非常。
“郎君,此種寫法見所未見。”
書冊首頁,容奚將大魏數字與後世數字一一對應,崔峰甚覺奇特。
金吉利湊近一觀,碧眸驚奇,看向容奚,“我知!”
言罷,將數字念了個遍。
思及他來自異國,知曉數字確有可能,隻是,能接觸算術的,定非平民。
金吉利身份,頗顯神秘。
“崔峰,你習過此書後,再教授孩子。”容奚囑咐道。
崔峰聽從吩咐,捧書而離。
餘下金吉利,對容奚豎起拇指。
又過數日,天色灰蒙,北風呼嘯。
容奚伏案書寫,寒意由窗戶席卷而來,他忽打冷顫,遂起身關窗。
一隻手突兀出現,撐住玻璃。容奚抬首,見男人身影現於窗外。
“容大郎,”秦恪巍然佇立,遮擋寒風,“那書我已翻閱學習。”
容奚:“何書?”
“算術,”秦恪微微低首,眉目極柔,“甚好。”
那日不慎親吻之後,容奚一直心存躲避,借事務繁忙,甚少與秦恪相見。
秦恪麵上平靜,心中卻急。
容大郎當真似兔,見險情,便藏於洞內,再不露頭。
“肆之兄謬讚,”容奚眼睫低垂,麵色微紅,“風涼,還請肆之兄移步,我且關窗。”
秦恪聞言,果斷轉身離開,容奚心中微歎,待關閉窗戶,回身過去,卻見秦恪已立於身後不遠處。
無聲無息,可與貓媲美。
“冬至回京,我已與雙親闡明,若無心儀之人,終生不娶。”
秦恪神色鄭重,目光深沉,似有漩渦於內,輕易勾人沉淪。
容色太盛,當真是作弊。
容奚暗歎一聲,終不再逃避。
他本非優柔寡斷之人,唯此事,尚不及容連果決。
“秦肆之,我雖為井底之蛙,卻也妄想與雄鷹比翼。”
少年麵容秀致,目光真摯,語調從容,然細觀之下,可見其雙手微顫,唇角輕抿。
秦恪驀然心軟,邁步上前。
“你非井底之蛙,你乃雛鷹,他日定可搏擊長空。”
他輕握容奚手腕,笑容綻放,滿室生輝。
“容大郎,比翼雙飛並非難事,隻要你願,我定常伴左右。”
不離不棄。
容奚深感愧疚。既兩情相悅,他又何需自尋煩惱?不論今後如何,且惜當下。
“秦肆之,”容奚仰首與之對視,眸彎似月,唇白齒紅,“遇你之前,我此生之願,不過與器皿相伴;見你之後,方知情愛一事,如無價之寶,可遇而不可求。”
少年雙頰緋紅,“得見你,是我之幸。”
秦恪心神震顫。
少年甜蜜大膽之言,令他內心如巨浪滔天,激動興奮至極。
“容大郎,是我之幸,能與你相識。”
秦恪鬆其手腕,欲攬其肩,房外忽傳人聲。
“郎君,胡郎君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