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氣定神閒,“不過一些珍寶,無甚稀奇。阿娘令你我二人回郡王府,走罷。”
容奚遂不再多問。
回府後,秦恪獨入書房,從錦盒取出藥方。
藥方不僅僅是藥方,其上清晰闡明用法,極其直白,秦恪方一入目,便覺腹中火熱瞬間升起。
然事關容奚,他不得不仔細研讀。
通覽一遍後,他取出紙筆,將藥方謄抄下,後藏秘方於錦盒,妥善保管。
翌日寅時,秦恪猛然從夢中驚醒,回神後扶額苦笑一聲,再無睡意。
清理後,他悄悄至演武場練習刀法,接連一個時辰,身上大汗淋漓,火氣漸消。
沐浴畢,恰逢早膳置案,容奚與陳川穀已於案前等候。
他方入膳堂,陳川穀便瞧出不妥。
身為醫者,陳川穀能輕易看出某人火氣過旺,他再偷瞟一眼容奚,不禁幸災樂禍。
容大郎淡定從容,神清氣爽,與之相比,秦恪頗顯欲求不滿。
著實有些可憐。
早膳畢,容奚問秦恪:“那些玻璃器物,是否送往侯府,孝敬殿下?”
容周氏堂審當日,二人於玻璃工坊久待,便是為明頤公主燒製器皿。
隻是前日事發突然,玻璃玩物尚未及送出,秦恪就向明頤公主挑明。
如今得明頤公主成全,容奚感激不儘,唯有送禮以示敬重。
秦恪頷首,“稍候便送去。”
明頤公主收到精致器物,喜悅非常,心中鬱悶漸漸消失,於長信侯柔聲安撫下,輕歎一聲:“如此也好。”
一是二人兩情相悅,不忍阻攔;二是帝王盛寵之下,秦恪與男子相戀,可消弭聖上猜疑,保一世安寧。
後數日,容奚忙於鋪麵之事,並靜待某些事醞釀發酵。
他剛與杜掌櫃商議完,正欲離開鋪麵歸家,突然一人迎麵衝來,刀上寒芒映入容奚眼簾,他迅速側身避過,並握住歹人手腕,狠狠一扭。
歹人痛叫一聲,刀落於地。
他同秦恪學製敵之法,並非白學。
此處雖非鬨市,卻也有幾戶街坊。惡意提刀傷人之事,著實少見,街坊聚攏而來。
動靜愈大,其餘百姓皆近前圍觀。
“這不是容四郎?他莫非要殺人?”
“容四郎竟當街弑兄?”
眾人議論紛紛。
容奚麵沉如水,俯視地上狼狽少年,漠然問:“你可知殺人償命?”
“你是壞人!你還我阿娘!你還我阿娘!”
容晗趴在地上大哭。
他回魂後,便被府中家仆告知,自家親娘被判流放,驚怒之下,便要殺死容奚。
可他並不知容奚在何處,所幸有人暗中提示,他便來雜貨鋪尋人。
一見容奚,心中憤怒噴薄而出,遂揮刀砍來!
容奚不欲理他,對杜掌櫃道:“杜翁,勞煩您取繩索來。”
杜掌櫃聽令,迅速取來繩索,將容晗捆緊。
容晗掙紮不休,哭喊震天,頗有幾分可憐之態。
然他持刀殺兄,斷不能輕易原諒。
容奚再次光臨縣衙,順安縣令頭疼至極,聽聞竟是惡性殺人案,更覺眼前發黑。
這還得了!
容氏兄弟相殘一事,引眾人圍堵縣衙門前。
見順安縣令麵露難色,容奚倏然冷笑一聲,“我乃其嫡兄,亦為朝廷命官,容四郎當街提刀欲謀我性命,乃故殺。依大魏律,徒刑都不為過。”
雖他並未受傷,然容晗所行之事,實乃大惡。
刺殺朝廷命官,輕判不得。
順安縣令凝思片刻,小心翼翼道:“容少卿,此事乾係甚大,請容下官上報京兆尹。”
縣衙權限不足。
京兆府尹接案後,心中痛斥順安縣令。此事說小為小,說大為大。
親屬相殘,且被害人無傷,若能調和,便皆大歡喜。
然容奚為六品命官,確實馬虎不得。
“不知容少卿是何意?”京兆府尹私下問容奚。
容奚不禁蹙眉。
容晗年紀不過十三,若依後世刑律,尚不及責任年齡。然依大魏律例,年十二便可承擔故殺罪責,但量刑可從輕。
“依大魏律例斷案便可。”
容晗因容周氏教養,對容奚已充滿惡意,且在溺寵下任性妄為,若此事輕輕揭過,便會助長其惡性。
容奚神色極為凜冽。
京兆尹遂判定,容晗受杖刑三十,徒五年,這般已算輕罰。
刺殺朝廷命官,本可判處死罪,然念及其年歲尚小,便免除其死刑。
容維敬得知此事後,於公衙幾欲暈厥。
不論如何,他素來對容晗疼愛最甚。
他匆忙尋京兆尹問個明白。
京兆尹麵露難色,“容尚書,下官實在沒法。街坊皆見令郎持刀砍殺容少卿,下官不得不依律判刑啊。”
“他定是受人蠱惑!”容維敬不信,“他小小年紀,怎會去殺人?”
京兆尹太陽穴突突直跳,“容尚書,他已於公堂承認,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下官實在難辦。”
容維敬瞬間心如寒冰。
他忽對容奚生出幾分怨懟來。
容維敬如何憂心忡忡,容奚並不知曉,他已回至郡王府。
隻是,郡王府竟有些不同往常。
“趙伯,這是何故?”他見院中草木山石毀損,不禁問道。
管家憂歎一聲,“郎君有所不知,今日您離府之後,順王殿下前來尋郡王切磋武藝,院子便成這般光景。”
明日還需尋匠人修繕。
“郡王何在?”
“應是在書房。”
趙伯話音剛落,秦恪便急步而來,上下打量容奚片刻,方定下心,道:“今日順王忽來尋我切磋,方才聽護衛稟告,我方知你今日遇險。”
當時情形危急,護衛來不及反應,若非容奚習過製敵之法,即便不死也會重傷。
仔細想想,實在令人後怕。
他嗓音都有些發顫。
容奚安撫笑道:“我無事,去書房罷。”
二人行至書房,秦恪緊緊擁住他,氣息不勻道:“幸好你未忘記招式,也幸好容晗不擅武藝。”
方才聽護衛稟告,他當真心臟停滯幾息。
“勿憂。”容奚伸手緩拍其背。
他其實亦驚出一身冷汗。
兩人相擁片刻,容奚忽問:“順王為何今日尋你切磋?”
“他明日離京。”秦恪答道。
他見容奚麵色有異,不禁目露詢問之色。
容奚蹙眉道:“據我所知,容晗今日晨時方醒,他提刀殺我定是激憤所致,可他如何知曉我身在何處?”
“有人暗中相告?”
秦恪嗅到一絲詭異。
若非順王拖累,他定早已知曉容奚受襲一事,事情當真有幾分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