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看熱鬨的人都屏著呼吸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都是眼力不錯的人,當然能看得出來,這張被子不是普通的東西。
站在岑歲旁邊的中年胖男人,更是手都抖起來了,說:“這要是真的,可不就是天價麼?”
說完磕絆著又說:“小丫頭你這運氣,是不是也太絕了一點?”
看到這些人震驚到說不出話的表情,陳禹這時候覺得解氣了,看向中年男人出聲道:“怎麼?這就不說我我們是人傻錢多了?剛才嘲諷我們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中年男人看他一眼,“小丫頭發現的被子,關你什麼事?你一萬買件同安窯的茶碗,五十萬買件頂多二十幾萬的香爐,你就是人傻錢多。”
陳禹:“……”
算了,看你年紀大不跟你計較!
中年男人和陳禹吵著架,周圍的人也早議論開了,甚至有人拿手機拍了照。
這種運氣爆棚的撿漏場麵,幾輩子能遇到一次?
而榮默也早掏出手機,給趙明遠打了電話。
他問趙明遠在哪,打算把被子送過去給他看看。
趙明遠接電話就說自己來拍賣會的路上,馬上就到了。
於是榮默掛了電話,看著岑歲說:“趙老師馬上就到,讓他再看看。”
這樣不過等了十分鐘,就見趙明遠匆匆忙忙趕到了會場休息區。
到了桌子邊,他二話不說直接就過來看被子,一邊看一邊問:“在一件袈裟裡發現的?”
榮默也站了起來,站在他旁邊應:“是的。”
趙明遠大體看了一遍,抬頭看向岑歲說:“歲歲,你又發現寶貝了。不出意外,就是清朝哪位皇帝的,你要不要交給我們繼續幫你做考證?”
岑歲想都不想,連忙點頭:“要要要,麻煩趙老師了。”
趙明遠笑笑,直接把被子卷疊起來。
還有被拆了的袈裟,他也一並卷起來了。
然後就在他卷被子的時候,汪傑突然出聲問了句:“那個……我實在好奇,能不能問點問題?”
趙明遠看向他,很是和藹可親,“小夥子,有什麼問題你問。”
汪傑指指那個被子,“這是古代皇帝睡覺蓋的?”
趙明遠笑了笑,看著他說:“這個叫陀羅尼經被,又叫往生被,被子上全是梵文,是陪葬用的。”
汪傑聽了這話,往後一縮道:“死人用的?”
一會又問:“那這不是墳裡挖出來的嗎?”
趙明遠還是笑笑的很有耐心,“是這麼回事。”
汪傑吱吱唔唔又問:“那這都多少年了,埋在地下,不是早就爛了麼?”
趙明遠這便沒再回答,而是笑著看向了岑歲,對岑歲說:“歲歲你給他講講。”
岑歲不駁趙明遠的麵子,隻好看向汪傑說:“清朝的東陵你聽說過沒?清朝的皇帝幾乎都葬在這裡,還有很多後妃之類的。民國時期軍閥混戰,世道非常亂,就有一個人,叫孫殿英,以‘剿匪’的名義,帶軍隊炸了慈禧墓,隨後盜了乾隆的裕陵和慈禧的定東陵,裡麵的寶貝全部被一搬而空,據說裝滿了三十多輛騾馬大車。隨後十幾年間,康熙、雍正等皇帝的陵墓陸續被盜,整個清東陵十四座陵墓,幾乎都被盜空了……”
說著想了想,“好像隻有順治,他後來皇帝不做了,出家做了和尚,估摸著也沒什值錢的陪葬品,大家都很有默契,沒盜他的墓。”
汪傑聽完,下意識驚歎一句:“我操,這麼狠的嗎?”
岑歲看著他,“所以陪葬的陀羅尼經被,早就被盜出來了,沒有腐爛。”
汪傑聽出了興趣,又問:“那其他的寶貝呢,那麼多的寶貝,乾隆和慈禧的就有三十多車,剩下其他皇帝和妃子的,不是更多嗎?”
岑歲看他是真有興趣,也就繼續講了,“當然能賣的都賣了,還有被孫殿英為了狗命和官途送上級官員了,聽說把乾隆的九龍寶劍送給了蔣芥石,慈禧太後嘴裡的那顆夜明珠,被他送給了宋美齡。當時能買得起寶貝的,大概都是外國人,所以肯定不少寶貝流入了國外。還有很多下落不明的,比如慈禧墓裡的兩個翡翠西瓜,至今也沒出現過。目前知道的,大多放在故宮博物館,還有一些被國-民-黨帶去了台灣,也在博物館裡頭。”
汪傑聽完了,一臉崇拜地看著岑歲,忽又開口道:“岑姐,岑爺,我以後不跟陳禹混了,我跟你混,你帶帶我,好不好?我……我認你當師父!”
他這話一說完,立馬挨了陳禹一腳。
岑歲笑笑,“我可不收徒弟。”
她這話說完,旁邊那中年胖男人又開口了,說:“小丫頭,扮豬吃老虎啊?”
岑歲轉頭衝他笑笑,“我可沒有扮,是你們以為我是。”
中年胖男人還沒在說話,這時候旁邊忽又有人發現了什麼彆的,突然開口說:“你是不是那個……捐柴瓷的那個小姑娘……照片裡戴著口罩,好像就是叫岑什麼,兩個字很像,叫岑岑?”
岑歲往周圍掃一眼,大家都在好奇地打量她,還有人拿出手機開始翻報道。
看這情況,再呆下去,大概就真要“人紅是非多”了,於是她連忙起身,拽了拽榮默的袖子,示意他趕緊走人。
示意完了,岑歲衝大家笑一笑,沒多說什麼話,便和榮默、趙明遠一起走人了。
其他人還在拿著照片議論,隻有陳禹和汪傑跟了上去。
避到了沒人的地方,趙明遠拿著經被對岑歲說:“這個我就先拿回去了,出了結果,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岑歲點點頭,“謝謝趙教授。”
趙明遠笑得溫和,“這個你就不要再捐了,再捐我也不好意思收了。但是這個啊,你得給我們鑒定費。”
岑歲哈哈笑出來了,“肯定給肯定給。”
趙明遠一走,就剩下榮默、岑歲和陳禹、汪傑。
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先說話,頓時就有點尷尬。
還是陳禹最先開口,看著榮默和岑歲說:“時間也不早了,走吧,請你們吃飯。”
岑歲看著他,很是果斷地拒絕:“不用了,我們自己吃。”
大半個小時後,岑歲和榮默坐在了餐廳裡。
陳禹和汪傑夠黏人,如願跟了過來,也就坐在了岑歲和榮默的對麵。
岑歲和汪傑麵對麵坐著,榮默則和陳禹麵對麵坐著。
既然已經坐下了,菜也點了開始上了,岑歲拿起筷子也就不去多管彆的了。
汪傑也餓了,沒什麼心思想彆的,和岑歲一樣拿起筷子來。
兩個人先後吃了兩口菜,表情同步一亮,岑歲忍不住讚歎道:“這家餐廳燒的菜確實不錯,挺好吃的。”
汪傑點頭如搗蒜,應和:“是挺好吃的。”
說著把一盤菜直接從陳禹麵前端去岑歲麵前,“嘗嘗這個,這個絕了。”
岑歲伸了一家筷子送進嘴裡,也連連點頭,“好吃。”
在岑歲和汪傑吃得非常忘我的時候,榮默和陳禹則像兩尊雕像,目光對視著動也不動。
仿佛在比誰定力強,又仿佛是在比誰的眼神足夠有壓迫性。
岑歲咽下了嘴裡的菜,伸手過去拿起榮默麵前的筷子,塞進他手裡,“快吃啊。”
這邊汪傑學著她,把陳禹的筷子也塞進他手裡,“真的好吃。”
榮默和陳禹兩人終於有了反應,各自把目光都收了。
然後兩人又同時伸出筷子,同時落在一個大蝦上,再次頓住了。
汪傑和岑歲轉頭看著他倆。
汪傑眨巴一下眼睛說:“要不你倆出去打一架?”
榮默陳禹:“……”
吃飽喝足,心情舒暢。
岑歲沒要榮默和陳禹付錢,自己提前把賬結了。
吃完飯時間也不早了,她也沒打算再在外麵多留。
陳禹要送她回家,她當然是拒絕了,之後便上了榮默的車。
這一天下來發生了好多事,岑歲上車後就靠在座椅上閉眼休息去了,讓大腦放空。
榮默也沒出聲打擾她,就在車裡放了舒緩的輕音樂。
岑歲吃得太飽,聽著聽著就睡著了,頭歪靠在座椅上。
榮默開車到她家的彆墅區,在離大門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停下來,讓她又多睡了一會。
又或者說,讓她和他在一起再多呆那麼一會。
車裡的音樂如溪水,輕輕緩緩從耳膜上淌過去,像在做按摩。
榮默轉頭看著岑歲睡熟的臉,他的目光也輕如流水,摻染霧氣,帶著一點點溫度。
岑歲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忽一下醒過來,眼睛一睜,發現自己還在車裡。
她醒醒神轉頭,看到榮默坐在旁邊,便安心說了句:“我睡著了。”
榮默“嗯一聲,“也到家了。”
岑歲抬手揉一下腦袋,忽又說:“我記得我今天是撿漏了吧?沒有做夢吧?”
榮默笑了笑,看著她道:“是撿漏了,沒有做夢,等鑒定結果出來,如果你不想留在手裡收藏的話,我可以幫你找拍賣行出掉。”
岑歲眼裡困意散儘,忽閃起細碎的光芒,“能出個多少錢?”
榮默想了想,“盲估一下,大幾千萬,或者一兩個億?”
聽了這話,笑意瞬間不受控製地湧上嘴角,岑歲趕忙抿住嘴唇給含住了。
片刻後,她努力收起笑,清清嗓子說:“我不能太得意忘形,我得穩住,富婆就得有富婆的樣子。”
榮默聽完她的話,卻笑起來了。
岑歲看著他笑,自己又忍不住跟著笑,這就在一起沒正經地又胡扯胡鬨了一氣。
車裡的音樂還在想,音符從兩個人嘴角的弧度上跳過去。
岑歲說話徹底說清醒了,抬手看一眼表,也就和榮默說了再見。
和榮默揮了手,她下車走回家去,一邊走還一邊哼著歌,偶爾踮起腳尖小跳那麼一下,在夜色裡像隻滿身歡樂的小精靈。
到家後進門換鞋。
唐阿姨看到她,直接就問了句:“歲歲今天遇到喜事啦?”
岑歲笑笑道:“沒有啦,單純心情好。”
和童晶晶打了照麵,打聲招呼也就過去了。
童晶晶站在原地默默想——這麼高興,是在女主林羽西那裡占到便宜了?
岑歲沒心思多管童晶晶,鑽去岑母房裡,陪著她看電視並說了會話。
然後看著時間差不多,也就上樓洗漱,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
睡前總還是要來點娛樂活動的,她便靠在床頭的大娃娃上,拿著平板電腦看了會娛樂節目。
娛樂得更開心了,眼皮上掛下重量,也就放下電腦身後關了燈,扯被子睡覺了。
睡著不久後開始做夢。
這一夜她做的夢全都和錢有關。
比如走著走著,腳下突然出現一百塊,彎腰撿起一張,接著就出現了另一張。
於是她就撿啊撿啊,差點把腰都要撿斷了。
再比如,走路不小心摔進了水溝裡,撲騰著以為自己要被淹死了,結果睜開眼睛一看,周圍全是紅彤彤的毛爺爺。
然後頭再一抬,天上就下起了紅錢雨,滿眼滿世界都是一百塊。
岑歲在錢堆裡又是滾又是笑。
伸手抱個滿懷的錢,笑咯咯地往天上撒。
早上被鬨鐘吵醒的瞬間,她發現自己居然是笑醒的。
然後坐起身子想起夢裡的那些誇張場景,她又捂住臉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樣笑了好一陣,才勉強忍住嘴角。
隨後深深吸口氣讓自己淡定,掀開被子下床去洗漱吃早飯。
早飯吃完差不多就徹底從夢裡掙脫出來了。
徹底回歸現實後,岑歲自然和平時一樣,背著包包去學校上課。
現在已經是六月份了,早上一起來天氣就很熱。
從室內到室外,走過那一扇門,就會被糊一臉熱氣。
岑歲出門後趕緊跑進車裡,關門後長呼一口氣,讓家裡的司機送她去學校。
從學校大門到教學樓的那段距離,還是要自己走過去。
她手裡拿著一個小扇子,一邊走一邊給自己臉邊扇扇風。
因為熱,她連頭發都紮起來了,免得濕了汗,全部粘在脖子裡,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走到教室,迎麵吹到空調的冷風,才又覺得舒服下來。
今天三個室友比她早到,已經幫她拿好了課本,並在教室後排占好了座位。
岑歲直接過去坐下,放下包,和她們隨便聊了幾句。
等耳邊的燥熱全部散乾淨,上課鈴聲剛好也就響了起來,授課老師繼續上課。
學校的生活是每天機械重複的,尤其是上課。
一周輪一回,連老師的講課狀態,語氣手勢,都隻是在無限重複。
不過現在快要到期末了,大家的聽課狀態比之前要認真不少。
畢竟課可以不都聽,但科是絕對不能掛的,好歹也得臨時抱抱佛腳,讓自己順利結束大三。
一節課結束,課間十分鐘,授課老師歇下來喝水休息。
岑歲坐在座位上和三個室友聊天,話沒說幾句,麵前突然出現一盒又大又紅的車厘子。
汪傑把車厘子放下,殷勤一笑說:“師父,我和禹哥給你準備的課間水果。”
說完直起腰,看著岑歲又說:“以後在學校有什麼事,儘管找我。”
岑歲看著他:“……”
三個室友更是一臉懵:“???”
汪傑說完就回去了自己座位上。
他剛一坐下來,趙子澄就小著聲音無語道:“我操了,你他媽這是又抽什麼風?”
汪傑一臉瞧不起趙子澄的樣子,“你永遠也不會懂。”
趙子澄:“……”
他看向周一淼。
周一淼則滿臉都是:“???”
陳禹坐在座位上玩手機,根本不說話。
趙子澄和周一淼麵麵相覷一會,結伴上廁所去了。
上廁所回來繼續上課,上完課收拾東西走人。
四個人在教室磨蹭了一會,起身走人的時候,其他人都走差不多了。
大步下了階梯後出教室,迎麵撲上來一臉熱氣。
四個人頂著熱氣走進陽光裡,剛走了幾步,忽看到岑歲站在不遠處的小花壇邊。
岑歲也看到他們了,沒有多猶豫。
她走到陳禹麵前,不看彆人,隻看陳禹,說了句:“把手伸出來。”
陳禹聽話地把手伸出來。
岑歲把那盒車厘子往他手裡一放,轉身便走了。
陳禹站在原地,手托車厘子,看著岑歲走遠,馬尾辮在身後一晃一晃。
趙子澄忽伸手過來,拿了水果盒,打開蓋子,捏一顆車厘子放嘴裡,看著岑歲的背影說:“真他媽拽,以前怎麼沒發現她這麼拽。”
陳禹轉頭看他一眼。
然後目光下落,看向車厘子。
再然後,他伸手把車厘子拿走,說了一句:“想吃自己買去。”
趙子澄嘴裡嘬著核,嘟噥著嘀咕了一句:“人家不吃還不給我吃……”
二十分鐘後,男生宿舍裡。
陳禹躺在空調下的搖椅上望陽台發呆,汪傑坐在他旁邊吃車厘子。
趙子澄和周一淼沒事來抓幾顆,吃完了嘬核。
車厘子吃了一小半,汪傑開口說:“早知如此啊,真想把以前的自己打死……”
陳禹眼神虛焦看著陽台,出著神說:“怎麼會這麼記仇呢?”
汪傑想了想,又往嘴裡送一顆,“應該是那種女生,沒下決心的時候怎麼都好,心裡眼裡全都是你。但一旦下定了決心要離開,一百頭牛都拉不回來。”
陳禹轉一下頭,看向汪傑,“我是不是真的沒機會了?”
汪傑看著他,嚼著嘴裡的車厘子,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於是也就沒出聲。
陳禹看他一會,看得心裡憋上一口氣,吸口氣起身。
汪傑拿著水果盒子問他:“去哪?”
他隨口道:“打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