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買胭脂水粉是多少年前?
老婆婆盯著水麵裡那個蒼老旳婦人,已經想不出剛成婚時那個嬌豔的少女模樣。
水麵中倒映著一張憔悴又溝壑縱橫的臉,頭發也是蓬亂,眼角下拉著,一股凶橫之氣,鄰居們都說自己太過潑辣。
身上的衣服縫縫補補,如今已洗不出來本色,而水中的人蹲在湖邊,倒影縮成一團——
已然是一位老邁佝僂的老婆子了。
而身邊的女孩卻仿佛鮮花一般,那位已經將水桶洗好,靜靜放在湖邊的年輕公子站了起來,此刻慢悠悠擦著手,眼神卻一錯不錯盯著身邊的姑娘,那溫柔的神情,像極了每個少女閨夢中的狀元郎。
她一時怔忪了。
而白麓忽略張百裡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此刻接著說道:
“所以呀,婆婆,你要放寬心一心——家裡活沒乾怕什麼,又不是你一個人的家。”
“沒吃的怕什麼,又不是你一個人挨餓。”
“他讀書你就睡覺,他出門你也找人嘮嗑。”
“他考不上還想花錢繼續考,你要是年輕,我就覺得把他捆家裡就好了。可都這麼多年了——那就花呀,隨便他怎麼借錢。高利貸要上門,你先砍他再砍彆人,大不了坐牢嘛!”
“不就是擺爛嗎?誰不會啊!”
“您這麼多年吃苦受罪,純粹是因為您心太軟,而且還心疼他。”
“看你越是心疼他,他越是不知道生活艱難——回去打兩頓,餓兩頓就好了。”
“要是他改的好了,你把家裡的田地租給彆人,帶上他,去他那桃林中種地種菜潑大糞,我就不信你還治不住他了!”
眼前的老婆婆洗刷糞桶的動作,漸漸停下。
而後,她眼睛越來越亮,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時閱川的長篇大論憋在胸中——他原本想著好好跟婆婆分析一下,不能再放任張百裡這樣下去了。
他們年紀大了,兒女不在身邊,手頭再沒錢的話……
然而此刻,長篇大論有什麼用啊?
還是阿麓更厲害,更能直擊人心。
隻見眼前的老婆婆重重將手裡的桶往岸邊一放:“姑娘,你說的對!”
“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漂亮,如今卻看著像他娘……我造什麼孽了!”
她抬高嗓門——
“張百裡!你給我過來,桶給我刷乾淨了!”
張百裡:……
我明明之前都放棄科舉了嗚嗚嗚……
……
此刻大榕樹下都是乾涸的糞水,已然是不能休息了,大熱天的,雖然還未到正中午,大家也都在外頭曬著呢。
老婆婆回過神來,很有些不好意思:
“你瞧這……這我也沒想到。我正準備提前給菜地裡澆點糞水呢,突然就給我拉過來了……”
她絮絮叨叨起來:“家裡田地菜地,就我一個人做活,收成不怎麼好,我就想著多弄些肥……”
想了想又恨恨罵道:“這遭瘟的男人!”
這大夥還能說什麼呢?
這也不是人家老婆婆的錯。
白麓左右看了看:“我去砍幾棵樹來搭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