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陳翠娘羨慕歸羨慕,但仍是要點評兩句的——
“主家真的是個姑娘嗎?怎麼這樣大膽?”
“既有這樣的錢財,多做些善事多好,何必奢侈呢?”
又道:“怎麼還養什麼俊美公子……哎呀,好不知羞恥!但凡拿這奢靡的錢上下打點,給心儀的男人安排個穩妥位置才是正理!”
陳翠娘自認對於感情和家庭還是獨有一份經驗的,此刻指點起來格外有自信:
“說到底,家中爺們兒成器,咱們弱女子在家體體貼貼的伺候著,這才是正經家庭呢!”
周圍眾人:……
大夥兒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此刻麵麵相覷呆愣好久,這才搖頭開解她:
“翠娘,你莫不是昏了頭?”
“主家給咱們開這麼高的工錢,已經是一等一的善人了!非得要修橋鋪路捐善款才是正理嗎?”
“你這話說的很沒有道理。”
又有人小聲嘀咕道:“我若是有這麼多錢,我也想養上戲班子天天哄我開心呢——給男人打點什麼前途?”
“就是,成家過日子,又不是那不知事的小姑娘,喝露水就能飽——錢都給男人打點前途了,回頭人家一腳蹬了咱,豈不是要人財兩失!”
都是辛辛苦苦糊口的普通老百姓,可越是普通,越是知道日子該怎樣過。
陳翠娘這一番話說出來,不僅沒有得到認同,反而還顯出了她的問題。
於是就又有人試探著問:“翠娘啊,我聽你這意思——家中男人定然是看得格外要緊的吧?”
“那你原先,有沒有攢錢給男人打點前途啊?”
實在是吃瓜乃人類天性,陳翠娘說的這樣理直氣壯,倒與眾人格格不入了。
畢竟,放眼望去,這裡做工的婦人們,但凡有一個是要像陳翠娘說的那樣體貼伺候丈夫的,那也絕不會在這裡來乾活。
都是鄉下人,什麼伺候不伺候的?鄉下才更要督促著男人使勁兒乾活呢!
陳翠娘還不知道這一幫人精子打算摸她的老底,此刻見話題回轉到自己身上,心中便瞬間起了一層得意,又雙叒叕,老調重彈。
隻見她熟門熟路的紅了眼圈,淚珠盈盈。
“倒不是我不打點,隻是我家哪有錢呢?”
“我先前那男人我剛也講了,成日裡都是醉醺醺的喝酒,喝醉了便要打人——若是打的狠了,我還得照顧,還得花錢抓藥。”
“我自己呢,也沒個彆的本事,隻在家裡好生伺候著,稍微縫縫補補也就罷了。”
“我那可憐的女兒倒是爭氣,賣身給人家做奴婢——不過,我們可不是那種狠扒著女兒吸血的人家,女兒簽的是活契呢!”
她說起這話,還當真有一份自豪。
其實,一開始逃難的時候,陳翠娘想起自己女兒的變化是十分惶恐的。
但……她與太多人講過自己可憐的遭遇了。
謊話說了一百遍,就仿佛孩子爹真是因為靈潮死的,又仿佛女兒是被孩子爹打死的。
而她,隻是個柔弱又善良的幸存者罷了。
如今再說起這話來,格外的駕輕就熟。
她甚至還惆悵的歎息來給故事收尾:
“就靠做奴婢的那一點月錢,日子才將將過得下去。哪有錢打點呢?”
……
一時間,眾人的內心十分複雜。
倘若他們有白麓的經曆,此刻便能用四個字精準總結——
【槽多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