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勝男鮮少有這般幼稚的時候,但是在趙老頭麵前,莫名其妙就忍不住這麼做了。似乎他身上就是有這樣一種威嚴,讓人聽從了他的命令之後不自覺就想要完成的最好。
做完之後才感覺這舉動委實有點傻呼呼的,但還是認真地下著保證:“真的,我會把小趙同誌安全帶出去的。”
這話說得,就像在搞什麼遊擊戰似的。神神秘秘躲躲藏藏。
但幾個人臉上都露出了笑意,就連趙老頭都露出了一絲和氣的笑意。
“去吧小凡,跟小江同誌一起。”趙老頭最後拍拍他的肩,深深看了他一眼,就義無反顧又進了屋子。
趙一凡看看爺爺的背影,咬咬牙,知道自己確實得走了,提著已經空了的包袱,就跟上了江勝男。
“江……”走得遠離了牛棚,趙一凡看著前麵一直默默帶路不怎麼和他說話,但在有人看到問起的時候就說他是她親戚的江勝男,小少年終於忍不住想要開口了,“江……”但一開口,卻發現該怎麼稱呼她他都不知道。
女子看起來很年輕,他本來想叫姐姐的,可是要喊出口的時候就想到剛剛對方好像喊他爺爺喊的“趙叔”,這喊姐姐是不是不太對?可要喊阿姨……他又覺得喊不出口。人家看起來不比他大多少的樣子。
“嗯?”江勝男剛好應付了一個村人,已經走到大路上,快要出村了,聽到少年的聲音,回過頭,“你在跟我說話?”
挑眉看了他一眼,隱約明白過來:“我姓江,你叫我江三姐就行了。”
少年還沒說話,江勝男自己就忍不住感慨了一下,“想不到趙叔還有你這麼大個孫子,來這一趟不容易吧?”
江勝男又不傻,雖然她二姐害怕信件中途被拆檢抽查,所以很多話並沒有明說,但越是這般謹慎,她就越是明白這其中的風波和危險,不然也不會明明村裡一片祥和,她和張小福小兩口接近和幫助付明達夫婦兩個還要躲躲藏藏的,不就是知道他們這些蹲牛棚的,比知青身份緊張和敏感多了嗎?
想來估計就跟那些話本子裡被流放一個道理,雖然現在沒有封建時候那般講究什麼株連九族的連坐了,但遇上這種事兒,身邊的親戚朋友肯定也是能劃清界限就劃清界限,不然也不會大半年的都沒個什麼人來一趟了。
江若男不知道,雖然囿於緊張的局勢,她隻能隱晦又簡單的提醒,但她這個機靈又看多了話本子的三妹,已經自發的腦部並完善出了一套自己的理解係統,彆說,要仔細說來,還真和這一個道理。
所以現在對江勝男來說,看到這半大小子的少年人來了,可不是讓人感覺到不容易嗎?加上趙老頭難得的客氣姿態,江勝男對眼前這少年的印象就更好了。
“算了,你來也不容易,還是小心些為好,都送到這兒了,送佛送到西,我再送你一段路。”江勝男又問了他怎麼來的,聽說他是剛巧坐了彆人的驢車,又感歎一句,“那你運氣還好,應該是生產隊去交糧食的車。但是你現在要回鎮上估計是坐不到了,不過盧四爺管村裡的驢車,這幾天不上工,我去問問能不能讓他送你一程。”
江勝男說做就做,趙一凡都來不及拒絕,江勝男就已經跑去叫了盧四爺拉了驢車來,正好盧四爺也要去鎮子上閨女家,倒是方便,果然應了下來。
“我說你是我家遠房親戚,待會兒盧四爺要是問起,你可彆說漏嘴了。”江勝男氣喘籲籲跑回來,叮囑他,“你自己來一趟,介紹信的事兒都辦好了吧?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趙一凡緊繃的身體不由自主就放鬆了下來,自從爺爺出事後,原本圍著他們家轉的人家全都變了臉色,以往門庭若市如今門可羅雀,便是以前跟他一起上學的夥伴也一個個避他如蛇蠍。哪怕他們現在已經跟爺爺劃清了界限,但是看在彆人記眼裡,他們家依然已經打上了壞分子的印記,雖然還說不上從天堂到地獄那樣,但也是從雲端跌落嘗儘世態炎涼。
麵對江勝男一開始他其實還是很防備的,總害怕被人彆有用心地接近套話,可像江勝男這樣,什麼話也沒問,隻是簡單的叮囑,也到底是讓他的心防一層層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