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男敏銳的察覺到陸小妹的情緒不對。這種不對,不隻是不小心看到殺人場景的恐懼和憎惡,倒像是還有什麼隱情一般。
“我、我不知道……”陸小妹遲疑了一下,腦子裡混亂成一片,一時間哪裡打得起精神來回答江若男的問題。
“她是被脅迫的……所以,不是她害我,是她救了我……我卻眼睜睜看著……不會的、不會的!”陸小妹保住腦袋,滿臉都是痛苦之色。
“咋了?誌芳你這是咋了?”劉春花看女兒一副陷入怔忪全然不知外事的模樣,也被嚇到了,“你說啥?誰害你?你看著啥了?那許小慧的事兒難道跟你有關?”
說到最後,劉春花眼睛都瞪圓了。
“不是,不是。”或許因為她這種類似於質問的聲音太過直接,終於將陷入自我世界的陸小妹喚回了心神,“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說是這麼說,她的表情卻是非常痛苦。
猛然間,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江若男的胳膊:“嫂子,你們查唐建龍和黃旭陽,那你知不知道許小慧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跟他們,到底是不是那種關係?你說她是被脅迫的對不對?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眼睛裡帶著瘋狂的急切,江若男微微皺眉,也想到了在他們調查之前許小慧在醫院裡的名聲。
不過,那也是個無奈的可憐人罷了。
但現在看來,這個可憐人跟自家小妹好似還有點什麼關聯,江若男也不能不馬上說出來了,反正唐建龍倒台黃旭陽被判刑之後這些事情也會被公布出來的,這會兒說出來也沒什麼。
江若男點頭:“許小慧確實是被脅迫的。她祖父本來是地主,隻不過因為當年沒乾什麼壞事,但也還是評成了富農,她父親又是個教書的,後來被打成臭老九……”
說來許小慧,大概就是這年代與她相同身份的姑娘們的一個縮影,他們沒有享受到父輩的餘蔭,所謂的地主也早在新華國成立以後,土地就不再是自家的了。但卻因為這一層血脈相傳的關係,在以“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反動兒混蛋”為真理的這個時候,不得不承受這種本不該承受的災難。
許小慧長得好看,雖然沒有考上大學,但卻也是家學淵源讀過書的,進了醫院做了護士,在父親因為教書被貼|大|字|報|批|鬥的時候,她受到牽連,因為好看,入了黃旭陽的眼,一個好好的女孩子就這麼陷入泥淖。
她想掙紮想反抗,可一來她隻是個弱女子,二來父親和幼弟都被人攥在手心裡,她什麼都不能做,就隻能這麼煎熬,甚至連死都不行。
“原來真的不是那樣,原來都是大家亂傳的謠言……”陸小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聽完了江若男說的話,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猙獰。
“我竟然也聽信了謠言,我一直都以為她就是那種女人……我早就該知道,黃旭陽那種人渣禽獸,怎麼可能……可我什麼都沒有為她做,我甚至根本不關注她……我都隻想遠離她,可她最後卻要救我……還因為我才被掐死……對,就是因為我才被掐死的,就是因為我,我怎麼沒想到啊!我怎麼沒想到啊!”
說到最後,陸小妹狠狠地捶打起了自己。
斷斷續續的也聽不明白,但是她這種越來越反常甚至自殘的表現還是挺讓人驚訝和害怕的。
劉春花連忙拉住她的手,緊緊地桎梏住,才沒讓她繼續自殘。
但陸小妹的眼淚卻根本無法抑製地往下掉,大顆大顆的,就算她沒說話,都能感覺到那種真正的傷心。
“小妹,你、你彆哭了……你彆嚇媽啊……”劉春花還以為是自己弄疼她了,手忙腳亂把她摟進懷裡,輕輕拍著背安撫。
就連陸振興都是一臉心疼:“三姐,你彆哭,都怪黃旭陽那個大壞蛋,爸爸和哥哥去幫你懲罰壞蛋了!你彆哭!”
江若男倒是聽出了些許意思,心裡就跟貓抓似的難受,但是也沒急著追問,而是等到陸小妹的情緒好不容易穩定了一些,她才開口:“小妹,那位許小慧同誌死的時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她救了你?”
打了一個哭嗝的陸小妹聽到這話,一邊狠狠打了幾個哭嗝,又灌了幾口水下去,呼吸通暢心口不再那麼堵了,她才抽抽噎噎的回答:“那天上午,黃旭陽他們又來了醫院,我們大家都不敢出去,待在科室裡關緊門窗,可是黃旭陽他們很快就走了,然後該我換班,我去休息室裡,就看到許小慧鬼鬼祟祟在休息室裡,然後我就喝了一杯水……”
腦海裡浮現出那天的情景。
再度醒來後,她發現渾身無力的躺在床上,雙手雙腳都被綁了,而更讓她驚訝的是,她所在的地方竟然是醫院裡最不可說的地方,113室,誰都知道,這是黃旭陽那一夥人來找許小慧鬼混的房間。再想到她昏迷之前在休息室裡看到的許小慧,那一瞬間,她冷汗淋漓。
科室裡隻有她一個人,她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嘴唇上貼了膠布。
許小慧害她,黃旭陽真的要對她下手了!
其實之前她就注意到黃旭陽色眯眯的看醫院裡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包括她自己,可她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直接下手。
而她就算能弄出一點聲音,這裡是113室,就是大家都不會來甚至主動避著走的地方,沒有人會來救她。
就算同事也不會發現什麼,因為她已經換班。
那一刻,哪怕迷藥還沒過,腦子裡昏昏沉沉的,她也是冷到骨子裡的害怕,她是絕望的。
她的目光死死的盯著門,外麵沒有任何聲音,直到她在心裡煩躁地數了不知道幾百幾千個數的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被嚇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可實際上,她卻連想要轉動腦袋都困難。
進來的人是許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