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部長到溫室的時候看見季辰岩正在把一筐筐的土搬上木架,趕緊上前幫忙,結果走進去發現自己兒子還在。
眼色不由的冷下來,大步走到姚朝之身邊,怎麼還沒回去睡覺?
“沒有半途而廢的習慣。”姚朝之並不在意父親,甚至於他根本不在意父親的怒氣。
姚部長瞪了兒子一眼,“你是想氣死我”
姚朝之放下手裡的事情,抬頭看著父親,一字一句的說,“這麼多年你不是還好好的嗎?甚至又要高升了,姚部長。”
這話差點把姚部長氣昏過去,指著姚朝之半晌說不出話來。
姚朝之甚至還一副我說的是實話的樣子盯著父親,兩人就這樣對峙了好一會兒。
最終還是姚部長敗下陣來,他收回手徑直朝季辰岩走過去。
“辰岩,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姚部長走過去就熱絡的挽起衣袖,準備加入種地團隊裡。
季辰岩也沒和他客氣,當即讓他幫著把裝好的土放到架子上。
姚朝之看著父親和季家人那麼親的樣子,當即冷笑了一聲,這些年貼著季辰岩他倒是混的風生水起的,真是為難他一把年紀了還如此狗腿。
薑穗寧沒想到姚部長還要來幫忙,她和他並不熟,也就才見過一次,而且他年紀又比自己大很多不敢指揮他。
不過季辰岩都安排了,她也就在一旁看著,偶爾說一下該怎麼擺放,怎麼撒種。
老蘇這會兒又運了一推車凍土回來,季辰岩上去幫忙,剩下需要擺放的土自然就落到了姚部長身上。
他乾的任勞任怨的,等走到薑穗寧旁邊的時候,看到薑穗寧抱著季辰岩的大衣,掛上一副溫和的笑問小薑同誌來北方還習慣吧
薑穗寧看到這邊的溫室蔬菜不免想到東城,其實這個年代運輸和各方麵條件都還不好,所以到了冬天北方蔬菜其實很匱乏的,要是能把大棚蔬菜推廣起來,其實是非常好的。
她現在正好在婦聯工作,解決婦女工作那也是屬於她們的工作範疇。
上次聽劉姐說了,現在廠裡還有一些單位工作崗位是相對固定的,城裡的工作基本都需要一定的文憑。
但是周邊村鎮還有很大一部分婦女是沒有文化,天天在村裡跟著男人一起掙工分,但因為女性力氣本就偏弱,公分數也不算高。
又因為時常要兼顧照顧家裡,出工的機會就更少一些,漸漸的女性家庭地位就越發被低化。
甚至一些家庭男人遇到一點不順心的事情就動手打人,重男輕女,各種問題層出不窮。
而要解決這些問題還是得讓雙方在一個平等基礎上對話。
如果到時候大棚蔬菜水果這些能聯合各村弄起來,其實可以優先解決農村婦女的工作問題。
她正想的出神就聽到姚部長的問話,趕緊笑了笑,說“還挺習慣的。”
“你家是南城的吧家裡父母身體怎麼樣還有兄弟姐妹嗎”
薑穗寧看著姚部長的樣子,像是第一次見公婆似的,不過可以看得出他問這些並沒有刻意為難的意思,就好像是家裡長輩第一次見小輩的隨意問話。
“我家是南城的,家裡就我一個女兒,父母身體也還健康。”
說實話這樣的問題薑穗寧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姚部長和他們關係並沒有那麼親啊。
所以都是公事公辦的回答著。
姚部長倒是被她這拘謹的樣子逗笑了,說“小薑同誌你不用緊張算起來我也算是看著辰岩長大的,雖然隻是年長他十歲,我們是生活在一個大院的,小時候我沒少在他家吃飯,這麼多年雖然兩家人關係一直都還可以,平時私下他也叫我一聲姚大哥。”
對於姚部長的解釋,薑穗寧隻能乾笑,就那種不知道該怎麼拿捏兩人談話的分寸。
她也不知道該熱絡一點還是冷淡一點。
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也不能垮臉,隻能維持基本的虛假客套。
她的拘謹姚部長自然是能感覺到的,還沒繼續說話,季辰岩就已經過來了,過來即刻就感覺到自己妻子的拘謹,看了一眼姚部長,複又看向薑穗寧,“穗穗怎麼了?”
他這話倒是讓姚部長覺得有些尷尬了,急忙說“辰岩,我就和小薑同誌聊聊,但她好像很怕我套話一樣。”
薑穗寧沒想到姚部長這麼直接,抬頭看著季辰岩的時候眼神有些求助。
季辰岩用手臂碰了碰她的頭,“沒事。”
然後轉頭和姚部長說話,“姚部長,你知道她膽小就彆有問不完的問題。”
“辰岩啊,你可真護短啊,咱們一個大院長大的,從小你也沒少來我家吃飯吧,以前你也是叫我一聲姚大哥的,現在連句話都防備我了
薑穗寧算是看出來了,姚部長是個非常直接的人,不過也看得出他對季辰岩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好像天然帶著親切。
季辰岩對他好像就沒有太親的感覺,帶著公事公辦的冷。
“姚部長這話就冤枉我了,我自然不會防備你,隻是穗穗她年紀小膽小,你這一見麵就問這問那,很容易嚇到她。”
毫不講情麵。
季辰岩的話讓姚部長忍不住搖頭了,嘴角依舊留著淡淡的笑,“辰岩,你這個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呢,不過挺好,人家小姑娘從南到北,年紀小小的嫁給你,是該全心全意的護著。”
這……
薑穗寧站在一旁,有些不可思議,說起來姚部長那個位置不用再抱季辰岩大腿了吧,怎麼感覺他對季辰岩好的過分呢
彆的不說,語氣裡全是對季辰岩的縱容,就像大哥對家裡弟弟的包容。
而且姚部長還真有一家大哥的姿態,不過對他兒子好像就嚴厲很多,剛才進來就先去訓了兒子一頓,雖然好像也被氣得不輕。
但是他對季辰岩完全是兩種不一樣的態度。
不管季辰岩說什麼,他就是各種包容。
“姚部長這就可以放心了,我自然會全心全意照顧好穗穗的。”說完低頭看著薑穗寧說∶“不是要催芽嗎去前麵吧。”
薑穗寧點點頭,又看了姚部長一眼,發現他並沒有半點不適,似乎習慣了季辰岩的這種樣子,便也沒多說就跟著季辰岩走了。
剛到儲水缸旁邊,季辰岩就說話了,“姚部長叫姚褚,她母親在一場戰役中去世了,當時我母親是後勤部的醫生,所以一直把他帶著身邊,後來安定了,回了大院,我們兩家又是鄰居,等我出生的時候他都快十歲了,因為曾經的照顧,他父親又忙,所以依舊呆在我家。”
後來我有記憶之後他父親再娶了,他也就回家了,不過他一向自詡是我們的大哥,我畢竟與他有相處的記憶不多,又因為我現在和他的工作其實都不宜過於親厚,所以並沒有給你過於介紹,但他不是壞人。”
穗穗你不用怕他,他也不會套你的話,就當他是我大哥,他問什麼說什麼就好了。
“要是實在不喜他的熱絡不回答也行。”
季辰岩雖然麵上對姚褚冷淡,但其實心裡還是當他是大哥,這些年京市家裡姚褚比自己這個親兒子都照顧得多,父母從來也非常喜歡他,不過姚褚這人實在是自來熟了些,你但凡稍微回應多一點,他立刻就架上了大哥的姿態,總是對你管著這管著那。
所以為了防止他的熱絡,季辰岩都對他偏冷淡。
對姚褚的幫助也都做在暗處,絲毫不敢讓他知道了。
薑穗寧沒想到這個姚部長還真把季辰岩當弟弟,難怪他會如此包容。
姚朝之看著父親又是熱臉去貼季家人的冷屁股,氣得扔下手裡的東西走到父親跟前,陰陽怪氣的開口,“姚部長,彆人不搭理你了”
你說說這些年,你上趕著的事兒做了多少,彆人搭理過你嗎?你看看在京市你勞心費力的幫他照顧著彆人父母,也就年夜飯叫上我們一家人賞賜似的吃頓飯,你還開心半年,怎麼姚家的臉就不是臉嗎
姚朝之這些年真是恨透了父親倒貼季家的人,在大院誰不說他們家是靠著父親倒貼季家才有現在的成就,不然他們姚家怎麼會住進大院。
一個人解救三代人,他的父親可真是偉大。
“你不要胡說,你爺爺奶奶不是那樣的人,你季叔叔也不是那種人。”姚褚很想告訴姚朝之上一次要不是季辰岩,他根本沒命在戰場上回來,隻是季辰岩不願意說,這事他也就不提了。
他知道季辰岩是麵冷心熱的人,這些年嘴上不說,做的事可不少。
但朝之這些年非常抵觸季家,不管說什麼他都不會信,一直攢著一股勁兒要和季辰岩爭個高低。
他和季辰岩談過這事,季辰岩說朝之不惹事就由著他去,既然朝之現在在軍營裡他這個父親也就不必要管束太多。
我的爺爺奶奶隻有姚家的爺爺奶奶,彆的跟我沒關係,你要上趕著去倒貼,不要拉上我們。
姚朝之最氣的就是他又不是沒有爺爺奶奶,但每年依舊會被帶到季家按頭叫彆人爺爺奶奶。
姚褚不明白兒子對季家的抵觸從哪裡來的,見說不聽,也不想說了,就像季辰岩說的那樣,他已經長大了,很多事要自己想明白,他說的越多朝之越逆反。
“這事我和你說不通,我是你爺爺奶奶養大的,這輩子她們也是我的父母,我不管你認不認,但你彆給我找事,要讓我知道你在這事上做什麼,我饒不了你。”
姚褚性格其實很好,小時候對這個兒子還是很寵的,但就他在季家鬨事之後,他對兒子就嚴厲了。
特彆是沾著季家的時候,他基本不會給兒子辯解的機會了。
“有你姚部長守著我能做什麼”
姚褚想到兒子一晚上在這溫室做的事情,眉梢處冷了幾分,出聲警告∶“我已經讓你媽趕緊在京市給你安排合適的姑娘了,年前把婚事定下來。”
“你少安排我。”
“我不安排你,但你收好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姚朝之看著父親,不解的反問,“我什麼心思”
姚褚看了一眼薑穗寧在的方向,季辰岩不知道說了什麼,小姑娘笑的咯咯的,聲音清脆,容貌出色,確實是難得一見的漂亮姑娘。
“你什麼心思自己清楚,這溫室你就不該來。”
姚朝之並不傻,父親的話指向已經非常明確了,隻是他沒想到自己在父親心裡是這麼不堪,若說昨天在不知道薑穗寧是誰的情況下,他是覺得她長得好看,但僅此而已。
自從知道她是季辰岩妻子,雖然沒有把她當長輩,卻也當普通人對待。
他來溫室做這些根本不是為了她,而是他不想被季辰岩看扁,他昨天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是看低了薑穗寧,但後來聽了老蘇說那些話,知道她是有點本事。
不過讓他道歉,在季辰岩麵前他說不出口,隻能把她需要的事情全部做了,表示自己在這件事上已經錯了。
也讓季辰岩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隻會無端耍脾氣,不是隻會動氣的莽夫。
“姚部長,既然我在你心裡是這種人,那我們就斷絕關係,免得我這個兒子丟你的臉。”
姚朝之十分不屑,這一輩子他都要和季辰岩較勁兒了。
“姚朝之…”姚褚被氣得身體短暫缺了氧氣似的,整個人晃了一下。
伸手扶住木架的時候,被姚朝之伸手扶住。
姚朝之也沒再上去攙扶,立在一旁,冷著臉,眼神裡還是有對父親的關心,隻是誰也沒說話。
溫室裡隻有四個人,老蘇又出去推凍土了。
季辰岩從姚褚的聲音傳來,就趕緊擦了手,大步走過去,扶著大口呼氣的人,發現姚褚被氣得不輕,看向姚朝之的臉即刻冷了下來。
“怎麼回事”
等了兩秒姚朝之依舊沒開口,語調頓時高了亮度,“說話。”
連後麵的薑穗寧都被驚了一下,他好像是第一次見到季辰岩發火。
“就你看到的樣子啊,被我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