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太吵了,兩個人要靠得很近才能聽到彼此說話。
池朗拉著顧染滑到場邊,貼著他的耳邊笑道:“我還以為你沒體力了,你這個體能弱雞。”
“滾吧!”顧染抬腿踹他,一隻腳還能在冰麵上站得穩穩地,“我這兩個月5000米可不是白跑的。”
池朗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他的腿,打趣道:“你這柔韌性和平衡感,不去練花樣滑冰可惜了。”
“想得美!”顧染也不是真的要踹他,畢竟冰刀是很鋒利的,傷了人可不好,“我要換了項目,不就沒人能跟你爭冠了,無敵是多麼寂寞啊哈哈哈。”
池朗一把捏住他的後脖子晃了兩下:“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顧染忽然說道:“半決賽你也應該看出來了,其實我之前狀態一直不好。”
池朗皺眉:“你要點臉好吧,這叫狀態不好?”
“我要是狀態好,能兩個單項半決賽成績都排名第四?”
池朗問:“那你是怎麼調整過來的?”
這時候,旁邊走過一個人,顧染笑道:“因為這個傻逼挑釁我,他說要毀我容。你知道的,像我們這種偶像派,以後靠臉吃飯的,我怎麼能讓他追上我?”
池朗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仔細端詳了片刻,說道:“可以,但沒必要。”
兩個人聊天的時候,倒是沒有刻意放低音量,雖然速滑館內很吵,但還是足以讓路過的陳翔聽清楚。
陳翔臉色變了又變,看向池朗和顧染的眼中流露的不是憤怒,而是絕望。
通過剛才的比賽,他才明白:自己和這兩個人之間的差距,不是在比賽中使用手段,搞點小動作就能彌補的。
這場比賽之後,他們應該也沒什麼同場競技的機會了。
半小時之後的500米決賽,站在冰場上,他整個人的狀態和之前的1000米截然不同。
沒有了之前那種壓抑、沉悶的氣息,整個人顯得很興奮很活潑。
就連現場解說在介紹他的名字的時候,也順帶著開了句玩笑:“他看起來和剛才很不一樣,我有預感,這也將會是一場十分精彩的比賽。”
他說得沒錯,這的確是一場精彩的比賽。
但這份精彩裡麵沒有彆人,隻有顧染自己。
發令槍響起的那一刻,他的反應時間並不是最短的哪一個,但他一定是疾跑速度最快的那一刻,僅僅一秒,他就已經通過疾跑衝到了第一位。
解說員激情四射的喊:“194號,他的速度比剛才1000米的時候還要快!一上來,他就將後麵三位選手甩在了身後,不給對手任何超越的機會!”
第一個彎道、第一圈,顧染的優勢越來越大。就連池朗也被他甩在了幾米開外。
一開始,顧染還會分心去留意池朗的情況,以防他超越自己。
隨著差距越來越大,顧染已經不再考慮身後的人會不會追上來。
他的對手已經不是池朗,而是他自己。
深色護目鏡遮擋了大部分速滑館內明亮的燈光,連帶著四麵八方山呼海嘯般的呐喊聲也漸漸開始聽不真切。
迎麵而來的勁風帶著寒氣從臉頰旁刮過,猶如霜刃一般鋒利。
微微的痛感讓顧染感覺更加興奮——那是他速度拉到極致的證明。
他從未感受過如此絲滑的滑行,每一次蹬冰,每一次過彎道,每一個細節處理都是那麼完美,找不出絲毫破綻。
他享受這種追逐風的感覺,也享受速度拉滿的極致愉悅,腎上腺素在飆升,心跳超過兩百,血液在全身沸騰。
最後一圈的鈴聲響起,顧染從餘光中看到了自己的對手,他們在彎道那一頭,自己已經劃出彎道,他們才剛剛進入彎道。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整個速滑館內,上千名觀眾開始不約而同的喊出他的名字,一聲一聲帶著整齊劃一的節奏感,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主席台上,幾位冬管中心的官員交投接耳:“這速度好快!”
“這根本不像個青少年選手。”
“池朗都已經跟不上他了。”
程森本來是靠坐在椅子上,這時候也忍不住坐直了身體,緊盯著場上那個越滑越快的身影。
作為領導,宋誌新在人前一向淡定沉穩,此時,說話的語氣中也帶著一點驚訝:“我沒想到,短短三個多月,他竟然能甩池朗這麼遠。”
程森卻好像並不意外:“我說過,池朗是棵值得悉心培養的好苗子,但他不是天才。”
“所謂天才,是你想象不到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衝過終點線的那一刻,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達到了頂點,尖叫聲像是潮水一般從四麵八方湧過來,顧染卻在這種聲音的浪潮中滑出去很遠才漸漸停下來。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讓他的身體迸發出無儘的能量,他能永無止境的滑下去。
“讓我們恭喜194號選手,來自J省的顧染再奪一金。”
“他很有可能再次打破由自己創造的賽會紀錄,大屏幕已經打出了成績單。”
“41秒893!他再次打破了由自己創造的,這個項目的賽會紀錄!!!”
“他也是U係列比賽有史以來,第一個能在500米的比賽中,滑進41秒的人!!!”
“今天,我們在這裡見證了一顆短道速滑未來之星的冉冉升起,讓我們一起期待他今後的成長與發展!”
顧染看到成績的那一刻,也傻眼了。睜大眼睛,盯著屏幕,慢慢的,嘴角上揚,臉頰上浮現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明明笑得很開心,但又不想讓人覺得他很傻。
這時候,池朗來到他身邊,沒去管大屏幕上的成績,一言不發的盯著他看了半晌。
顧染被他看得全身不自在,拿手肘碰了碰他:“我知道我長得不錯,你也不用這麼如癡如醉的看著我吧。”
池朗問他:“你是怎麼做到的?”
“什麼?”
“這成績,能排進今年全國短道速滑冠軍賽的前八。”
他說的不是錦標賽,也不是精英聯賽,是國內短道速滑最高賽事全國冠軍賽。
因為國內賽事沒有電視轉播,顧染平時的訓練計劃安排得滿滿當當,稍微有點空還得給師兄師姐們補課,也沒什麼時間關注這些賽事,對於成績這方麵也不太了解。
“那我不清楚,但這是我個人500米的最好成績,之前訓練的時候滑出過一次42秒236。”
池朗自嘲的笑了笑,臉上難掩失落:“所以我問你是怎麼做到的。”
顧染聳了聳肩:“就……感覺來了,每一個動作都那麼順理成章。”
他說得挺玄乎,池朗也不知道他這個感覺來了,究竟是什麼感覺。
隻能服氣的歎道:“可能這就是天賦吧。”
顧染說:“但我覺得天賦沒有那麼重要。”
“屁!”池朗立刻反駁他,“那是因為你有,所以你覺得不重要,凡爾賽。”
“天賦決定上限,但我們現在還沒有到拚上限的時候。”
池朗隨意的抬起手,隔壁架在他的肩膀上:“很多人都沒有機會拚上限的,”
顧染笑道:“所以才要努力呀,努力去和更有天賦的人拚上限。”
在池朗的麒麟臂落下來的時候,顧染本能的往後縮了縮。池朗詫異道:“肩傷不是已經好了嗎?”
“是好了。”
“那你躲什麼?”
顧染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就是……本能吧。”
池朗張了張嘴,問了一句不像是他能問出的話:“那一定很疼吧?”
如果不是長時間忍受劇烈疼痛,小心翼翼不觸碰到受傷的部位,怎麼會出現本能呢?
可是,顧染沒有喊過一聲疼,從始至終態度都是很隨意的模樣,還堅持滑完了兩場500米的比賽,最後拿了冠軍。
顧染把頭盔倒過來,像轉籃球那樣,在食指上轉了起來:“你應該崴過腳吧,就是那個感覺。胳膊稍微動一下,就感覺自己要疼死了。”
這個形容很形象,池朗覺得自己已經感受到了那種痛感:“沒看出來,你看著弱不禁風,還挺能吃苦。”
顧染白他一眼:“你說誰弱不禁風?”
“二位聊完了嗎?”冷不防身後傳來個熟悉的聲音,顧染回頭一看,他們徐總管不知何時站在了防撞墊後麵,旁邊還站了個陌生人。
後麵還要準備接力賽,池朗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顧染也想走,但他走不掉。徐清身旁那人舉起工作牌,做了個自我介紹:“我是國家反興奮劑組織的工作人員,這是我的工作證,我們需要你配合尿檢。”
顧染覺得他說話的語氣和話術好像TVB劇裡的警察,卻還是禮貌的問道:“需要我做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