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傅總的爸媽都到了景苑,也沒說進來坐坐。這所謂的“拜訪”不過是在門口停了會兒,把東西交完就走了。
傅景時動作一頓,一手解著袖扣,不甚關心地道:
“知道了。”
喻寧打開盒子,是塊手鐲。
通體碧綠,顏色濃烈而純淨,整隻手鐲打磨得極好,綠色幾欲掙脫而出。
拍賣會上喻寧也得過一隻手鐲,那隻就算少見,可相比之下遠遠不及。
“是外祖母留給母親的。”
傅景時說。
喻寧端詳了一陣:“這算是婆媳劇中對媳婦兒認可的象征?”
傅景時:“?”
什麼劇?
夜間娛樂活動當場被替換成看婆媳劇,這次選擇的地點是露台。
露台秋千沒有花園的那麼寬敞,兩人也能坐的下,隻是多少有點不太舒展的開。傅景時索性將喻寧抱在懷裡。
小幾上擺著兩杯紅酒。
喻寧喝了一口。
剩下小半杯被傅景時搶走。
“這種情況不會出現在我們家。”
傅景時對某個片段進行點評。
是婆婆和媳婦兒為了孫子的事大吵了一架,險些還打起來了。
喻寧中肯地道:“沈夫人不像是會和人吵架的性格。”
傅景時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嗯”了一聲。
他無聲地收攏懷抱,垂首,額際抵著喻寧的耳尖,聲音自她發間傳來,有種模糊的沉悶:“其實是會的。”
-
傅景時出生後,有段時間沈思筠的身體不是很好。
彼時傅景洵想當然認為,是傅景時導致了母親身體不好。
傅長寄忙著公司的事和照顧沈思筠,忽略了這點,沒能及時糾正傅景洵的想法。
等發現這兄弟倆相處得不怎麼好,分|身乏術,隻能先將傅景時送到了老爺子身邊。
兩兄弟打小就沒怎麼相處過,且性格天差異彆。
傅景洵活潑外向,受眾人喜愛,朋友多得數不清。傅景時則寡言少語,孤僻安靜,永遠都是獨來獨往。
哪怕後來又重新住到了一起,兩人的關係也並不熱絡。
兄弟倆差了歲,卻同時上了高中。
沈思筠提議讓他們倆在一個班裡,正好互相照應。
剛開始的幾個月他們還是一起走的,後來傅景洵說早上要去和隊友打球,兩人的上學路就分開了。
隻要有他們倆在的場合,總有人打趣:
“你弟這腦子怎麼長的?比咱們小歲還回回年級第一,彆不是咱們都還在高中待著,他直接上大學去了吧?”
“光是想想這可能就嚇人,我要有這麼個弟弟,壓力大死了。”
“得了吧,哪家有這麼個天才,不都得樂瘋了。要我就成天領出去吹比。”
向來在社交場合遊刃有餘的傅景洵,在這時卻不怎麼說話。
他向來是第一,但傅景時出現,他就成了第二。
傅景時回到家裡,對沈思筠說:“我想去彆的學校。”
“為什麼?”
沈思筠很意外,“你……不喜歡哥哥嗎?”
傅景時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這麼問,他搖了搖頭:“沒有。”
後麵的話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直接說傅景洵可能會因為這個感到壓力嗎?是不是太傲慢了?或者根本就隻是他想多了,其實並不會有這樣的事。
年幼的傅景時即便有超乎同齡人的細致聰穎,到底還是個孩子。
“我不喜歡現在的學校。”
傅景時決定將問題都歸咎在自己身上,“我想換一所。”
沈思筠:“那……”
“媽!”
傅景洵歡快的聲音自門外響起,“我拿到足球比賽的獎杯啦!”
傅景時看到沈思筠臉上一瞬間高興起來的神色,漸漸沉默。
大約是覺得虧欠他,亦或是沒有親手撫育的緣故,沈思筠和他遠不如對著傅景洵親近,偶爾看著他會流露出一種擔憂又歉疚的神色。
之後某天。
傅景洵對他說:“那天你找媽想轉學,我都聽到了。因為沒人搭理你,所以你想轉學?”
傅景時隻說:“不是。”
誰知傅景洵反而更生氣:“我最討厭你這種裝乖的樣子,既然是你自己的問題,就彆去媽麵前告狀了吧?她身體本來就不好,都是因為你,你現在長大了還成天煩她啊?”
傅景時蹙了蹙眉,感到了汙蔑:
“我沒有——”
“隨你怎麼說。”
傅景洵打斷他的話,“總之在爸媽麵前裝和諧一點就行了,在外麵隨便你怎麼樣,彆在背後搞小動作。”
這之後,兩人關係仍舊不好,在父母麵前還是裝的兄友弟恭。
高二時傅景時有機會直升大學少年班。
他拒絕了。
傅長寄對兩個兒子都很滿意,平時公司有什麼事,並不避諱他們兩人,總是把問題變成類似模擬的問答,提前教一教他們。
“景時的想法不錯。”
又一次問答,傅長寄說,“也很有天賦,要不了幾年就能超越我了。”
這話的意思,是在暗示日後的繼承人。
傅景時對當繼承人沒什麼執念,如果非要選,他比較喜歡物理。
高考結束,他決定報Z大的物理係。
傅景洵高考完和朋友出去喝酒,嗨了一整夜,傅景時得了任務去把他找回來,聽見喝醉了的傅景洵說:
“我那個弟弟,心機深沉……天生就是來搶我東西的。誰不知道Z大那邊有爺爺準備送他的公司?這大學四年還不知道他會在外麵做什麼,我要是不再加倍努力,鬼知道他回來後會不會直接把我踩下去!”
傅景時最終沒去Z大物理係。
他留在本城,選了個和經商毫無關係的法律係。
傅長寄知道小兒子無心接手家業,雖然惋惜,但並不勉強。他將傅景洵帶在身邊,出入傅氏和各類場合,就像每一個培養繼承人的豪門一樣。
“你家小兒子呢?”
不乏有人這麼問。
“他還小。”
傅長寄簡略地答。
“也是,還沒成年吧。”
問話的人便會了然地點點頭,“這種酒會確實不適合。”
傅景時對這一切並不關心,隻專注自己的學業,他儘可能遠離一切會讓傅景洵感到危機的東西。
大那年。
傅景洵將他約到名下的彆墅,說有件生日禮物要送給他。
他沒想到傅景洵會做出那麼極端的舉動。
他以為自己讓傅景洵安心了。
“有你在一天,我就永遠活在你的陰影下。”
“但如果是你死了,所有人都會惋惜你這個天才,我不要在你死了之後也活在你的陰影裡。”
“傅景時,要是沒有你就好了。”
那杯水裡下了藥,傅景時全身麻痹,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態向不可挽回發展,鮮血噴湧在他臉上,隨著時間的流逝而乾涸。
分明還沒有那麼長的時間,他卻好似聞到了腐爛的味道,幾欲嘔吐。
後麵的事傅景時記得也沒有那麼清楚,他被送去見心理醫生。
他開始失眠、厭食、抗拒待在密閉空間。
沈思筠和傅長寄頻繁地爭吵,有一次沈思筠情緒崩潰,大喊道:“景時為什麼要是個天才!他要是普通人就好了!”
傅老爺子把傅景時帶走了。
他休學了一段時間,接受心理治療。
沈思筠的情況日益惡化,傅長寄帶著她離開本市。傅老爺子重回傅氏掌權,傅景時清楚地知道,他必須撐起爺爺的心血。
他一邊重拾學業,一邊接受心理治療。
哪怕去了國外,爺爺也會安排專人定期查看他的情況。
……
傅景時本不願告訴喻寧這些。
好不容易抓住了想要的,他不想冒任何風險。
但他更不想喻寧會因為他的隱瞞,而對這段關係喪失信心。
他也想相信故事裡的小王子。
“都過去了。”
傅景時口吻平靜,抱著喻寧的手卻並未放鬆分毫,“……喻寧?”
“聽著呢。”
喻寧聲音輕得有些飄渺,過了一會兒,她說,“我是在想,你都說了一件這麼大的事,我是不是該回報一下。”
傅景時:“嗯?”
“其實我是外星人。”
喻寧一本正經地道,“是從M-78星雲來的。”
傅景時:“?”
喻寧很體貼地解釋了一下:“就是光之國的所在地。”
係統:【?】
我踏馬正為反派的悲慘過往一把鼻涕一把淚,你怎麼這麼煞風景!
傅景時聞言,慢慢地笑了:
“嗯,你確實是。”
於他而言。
喻寧就是他的光。
係統:【……】
ok。
你們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