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鬼抓到了。
是藏經閣一名弟子慧明,他放了火,又在搬運佛經時竊走了伴生石,這殘害同門又監守自盜的行為,讓無數佛門高僧都忍不住皺眉,道了一聲阿彌陀佛。
妙心小臉悲戚道:“我知道,慧明師兄做錯了事我不該同情他,可他其實也極為可憐……他是發洪水那一年,被俗家父母遺棄在萬法寺山門之下的,可前幾個月前萬法寺人手不足,慧明師兄在山門接客,又與俗家父母遇上了,那俗家父母就是無賴,一眼就認出了他,在佛門淨地破口大罵,非逼著慧明師兄還俗,還說家裡欠了債,如今被人脅迫身家性命危在旦夕,要慧明師兄做一些事……”
說到這裡,頗具慧根的小沙彌語氣低了下去。
明明是滾滾紅塵中一個虔誠的信徒,卻要被俗家父母這一場寡淡的緣分牽絆,明明早把你遺棄,又要你事事敬奉、俯首低身,除非你能削肉還母剔骨還父,否則隻能一輩子任由他們擺布,從此踏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巡山弟子跟藏經閣弟子關係極好。
小沙彌哭得很傷心。
阮雪宗垂下眼睫,學著天逸大師的樣子,將一隻手放在小沙彌的腦袋上,安撫地揉了揉。
感受到他特有的溫柔,這小和尚很快就撲到他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淚水沾濕了阮雪宗的僧袍,還有一聲哽咽:“如、如宗師兄,你說慧明師兄他會接受什麼懲罰,是不是會死?”
“阿彌陀佛,不會的,因為……我佛慈悲。”阮雪宗道。
身處佛門一段時日,阮雪宗知道,萬法寺是真正包容萬象的佛門之地。
果不其然,少林十八羅漢將慧明團團包圍住後,慧明帶著絕望束手就擒,一群和尚沒有實施過分的懲戒手段,他們把慧明帶到後山塔林,關押在塔裡。
那裡有一座悔過塔,專門收容做錯事的佛門弟子,和江湖人忌憚的魔頭,還有一位百歲禪師,天天吟詠佛法誦念經書,教這群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棄惡揚善、終成自我”。
聽到這個處置結果。
小沙彌妙心抽噎了幾聲後,不哭了,還小小聲地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唯獨阮雪宗猶不滿足,“難道慧明師兄沒有供認出什麼同夥嗎?”
小沙彌瞪大了眼睛:“什麼同夥?”
杜如蘭笑了一下道:“妙心,你如宗師兄因我昨夜聽到那麼大動靜卻沒有出現火場,一時對我誤解頗深呢。”
小沙彌妙心瞅了一眼兩人奇怪的氛圍,道:“阿彌陀佛,如宗師兄你錯怪如蘭師兄了,他昨夜一直在禪院裡跟其他師兄弟靜修呢。”
阮雪宗聽到這裡,已經知道了。
杜如蘭還沒想著暴露自己,他沒有參與這一場藏經閣縱火事,即使他參與了這一場事,他也把自己摘得很乾淨。
他依然是清清白白的少年高僧。
他冷笑一聲,暫且放開了對方,“遲早抓到你的把柄。”說完後,他運起輕功,隻見清風習習中,白色僧袍一展,他如一隻白色燕鳥般騰空而起,步履從容地跳下山澗去洗臉了。
妙心的驚呼聲響起:“如宗師兄好俊的輕功!”
不過他怎麼看,這好像不是他們少林一脈的頂級絕世輕功“一葦渡江”。“一葦渡江”是達摩祖師的故事,傳說中達摩祖師渡江時,在江岸折了一根蘆葦,蘆葦多麼輕盈大家都知道,而達摩祖師就這樣隨意折了一根輕盈柔弱的蘆葦投入江中,化為一葉扁舟,飄然點之,渡過了江邊。
而如宗師兄這一輕功,他都沒有看到借力點,仿佛平地就起飛了,看得他這個小和尚心生搖曳。總之一句話,就是他也想學!
杜如蘭雙目眺望,淡淡道:“是很俊。”
此人來去自如,就像一隻狂傲又不羈的白色小鳥,不飄落人間一根羽毛。
……
比武結束了,藏經閣彩頭也嘗到了,過程雖遭受了一點無妄之災的波折,但結果是豐厚美好的,西域沙門達摩教準備告辭。
他們辭彆之日,阮雪宗有來,他視線在沙門達摩教弟子中掃視了一遍,沒發覺有可疑的魔門人物,想起沙門達摩教總部就在車桑國內,他便問起了這件事。
一群窮和尚哪裡有錢來中原遊曆,這背後肯定有人授意。
西域狂僧紫沙彌直言不諱:“如宗小師傅你說的沒錯,是我們美麗的車桑王後全力資助我們沙門達摩教的中土一行。”
他們進入中原後,一直眼高於頂,隻是沒想到第一站就遇到了阮雪宗這深藏不露的人間大殺器,此人年紀輕輕,不僅武功高強,還比他們會裝逼,簡直無解。
阮雪宗道:“阿彌陀佛,那請問沙門各位施主,辭彆萬法寺後,將要去往何處?”
阮雪宗跟紫沙彌兩人,畢竟經曆過“不打不相識”、“手下敗將”和“火燒藏經閣”一事,勉強算是一場共患難的情誼。紫沙彌事後知道,阮雪宗是天逸大師的弟子。
他更發覺自己跟阮雪宗有相似之處:一樣的武功蓋世、一樣的年輕有為,在佛門之中更是一樣的地位超然。
惺惺相惜之下,他都萌生了邀請阮雪宗去西域做客的念頭,所以他並不隱瞞自己的行程。
他直白道:“聽說武當、華山、峨眉亦有百年門派,中原地區的名劍山莊更是地位超然、赫赫威名,貧僧都會一一拜訪。”
什麼一一拜訪,分明是一一過去挑戰。
阮雪宗遮掩了一下嘴角笑意,半晌正色道:“阿彌陀佛,紫沙彌施主你對中原的禮節理解甚少,小僧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按照阮雪宗霸道的性格,他一般這樣說隻是客氣話,潛台詞是我一定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