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們說:“隻要找出雨花神君,破解那僵屍蠱,江南城危機就會順利解決。”
話說得容易,可實施起來過程卻困難重重。
阮雪宗提議將蠱人關在義莊,結果義莊遇襲,義莊守夜人戰決明差點身亡;沈瓊華好不容易想到了齊心協力破解蠱毒的方法,派遣玩家去給江南隱居的神醫去信,結果那些神醫卻被人先行一步殺了,斷絕了蠱毒研究的後路;這一次玩家們觸發的任務是尋找雨花神君,可雨花神君蹤跡難尋,宛若大海撈針。
兩天過去了,玩家們依然不知道對方是如何下蠱的,唯獨清楚一點,被下蠱的人大多都是普通營生的NPC,集中在一片城區,讓人能大膽推測:雨花神君在主城出沒。
可除了這個線索之外,雨花神君具體是什麼形象,還是一團迷霧。
霧裡看花終隔一層,尋人任務本就極為困難,再加上這劇情背後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操控一切,讓這精心配置的蠱毒在江南城傳播得更加迅速。
玩家們幾乎在與時間賽跑。
還好劇情任務不是無解,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玩家們在江南城各處發現了幾本人物傳記。
傳記人物是霍崇樓跟雨花神君,似乎是遊戲策劃為了幫助玩家們尋找雨花神君,特地安排的線索。
玩家們翻開後,紛紛瞪大了眼睛。
【雨花神君傳一】
我是百草樓一名弟子,百草樓在山穀之中,生長著許多生機勃勃的草藥,十三歲那年我便識彆了百草。這對我毫無難度,我能根據草藥的藥性,將藥物製成丸、丹、膏與湯劑,那些來藥王穀拜訪的患者,在我的妙手醫治下很快康複,紛紛跪下來喊我神醫。
有的甚至喊我神君,這稱呼比神醫還要高了一級。
我的心情先是驚訝、激動,聽的次數多了,我心安理得點頭應了。
學醫之路果然需要天賦,彆的弟子入門十年都學不會一點皮毛,而我入門不過兩三年,卻已救治了江湖數百名患者。
這些病患受我恩惠,揚我美名,讓我雖初出茅廬,名聲卻很快蓋過了我那醫術保守平庸的師父。
“你怎麼能收取旁人的重金禮物!百草樓風風雨雨,成立百年以來,從沒有出過像你這樣市儈的弟子。”這一日,師父扇了我一巴掌。
我知道師父是借故打我,因為他時常在暗處紅著一雙眼睛瞪著我,似乎在嫉妒我的天分。
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還是低聲解釋道:“弟子沒有收人家的禮金,弟子如果不收,那些病患家人就惴惴不安哭天喊地,鬨得弟子不得安寧,施針都難以為繼。弟子收了,他們反而心安神泰,能夠耐心等待,我每次都是假意收了,事後都給退回去了。”
“你、你……”師父的臉皮抖了抖,似乎不知道該說我什麼好。
我將臉埋入陰影裡,無聲地撇了一下嘴:其實我知道,真正愛錢市儈的是師父,他常常口口聲聲說醫者仁心,不能為金錢外物所迷,否則醫道之心會失衡。可每次病人上藥王穀求醫問藥,錢給多了他假意推辭,錢給少了他又在背後罵人窮癆鬼。
世人怎麼就不能坦率點,直麵自己的欲-望呢?
“既然你把錢退了,那這事我就不說你了。”
見我捂著通紅的臉,師父對掌摑我這件事立刻避而不談,另啟了話題:“我們藥王穀百草樓虛懷若穀,對那些江湖虛名從不汲汲營營,那些病患不懂事,喊你幾句小神醫,你聽聽也就算了,怎麼還跟著應了?你自己腹裡有多少墨水,你自己不知道嗎?《千金方》、《黃帝內經》、《傷寒雜病論》……這些醫書古籍你都看完了嗎,還敢自稱神醫,傳出去也不讓外人笑話!”
我把一大摞翻爛的醫書搬了過來,“回師父,那些書弟子早就看完了並爛熟於心了,不過比起這幾本,弟子其實更喜歡《毒經》,江湖老前輩寫的真是句句珠璣,弟子看完後都心潮澎湃,想寫一本有關生死的醫書或者武功秘籍。當然了,我年歲還稚嫩,寫不出什麼名堂,但修修改改幾年後,也許有朝一日我能靠此書聞名江湖、開宗立派……這本書暫且叫《生死功法》好了。”
我自顧自興奮不已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師父瞠目結舌,最後一臉壓抑如暴風雨的表情。
【雨花神君傳二】
這幾年間我反反複複修改我的著作,這是我苦心孤詣、嘔心瀝血的書,融會了這些年我對醫道、毒術與巫蠱的理解。
我打算正式寫成之後,出穀去找尋那些神醫前輩,什麼三不治沈瓊華、賽華佗薛真、醫仙胡蝶、閻王恨慕容蘇等等,讓他們讀一讀,如果他們看不出什麼所以然,那便證明“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如果他們看出了什麼所以然,幫我修改一二,那更是好極了。
我隻希望,他們男男女女都一大把年紀了,不要嫉妒我的天分。
畢竟這些年,我在樓裡的日子一點也不好過。哦對了,那些神醫的名號一個個比我狂多了,一個個比肩華佗啊、仙子閻王的,他們成名也早,怎麼師父對那些人就沒有嫉妒怨恨,偏偏盯著我一個小小的神君。
說這句話時,我的鼻血又滴下來了,真煩……最近我走到哪裡都有鬼鬼祟祟的影子,是我那些師兄師弟,更煩了。
……
玩家們被傳記二最後那段話,搞得一激靈,總覺得這少年輕描淡寫、滿不在乎的口氣下,透著一股風雨欲來的危機感。
【雨花神君傳記三】
我今天給三個病人施藥看診,還是老樣子沒什麼難度,隻是有點奇怪,最後一個病人患的是腿腳上的疑難雜症,明明是師父的專長,不知為何卻推給了我。
救治不難,可等我送彆了這位患者,日暮已近西垂。
我回房,才發現我的書不翼而飛了,我翻來覆去在屋內尋找,櫃子裡、案幾上……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都找不到我那本寫了五年的書。
怎麼回事?
聯想起上午那位病人,我忽然感覺這是一場陰謀,我跑去百草樓質問師父,卻忽然被一群師兄師弟給扣住,他們大喊:“辱沒師門的孽障!還敢跑到百草樓主室,還不快快跪下!”
他們踢了我膝蓋彎一腳,我吃痛地跪下:“你們押我做什麼?我做錯了什麼!?還有我的書……”
最後一句話我還沒說完,臉上就是一熱,我又被師父掌摑了,師父哼了一口氣道:“孽徒!你還有臉說!你每日鬼鬼祟祟跑到後山做什麼,那裡都是死人埋骨之地,你究竟在那裡做什麼勾當!?如果不是你師兄弟告發你,我們都不知道,你居然拿死人的東西救治活人,真是好大的膽子!難怪那被烈火焚毀麵容的幽州第一美人殷香兒,江湖無數神醫對她束手無策,你卻輕而易舉治好了她的臉!如此離經叛道的事情傳出去,我們百草樓在江湖之上還有何立足之地!?”
我據理力爭:“她的臉就是她的一切,她說治不好就要去死,弟子便勉力一治,治好了,她的人生重新恢複了,我也收獲了感謝,這不是皆大歡喜的事情嗎?能救治人就好,管他方法為何。”
我敢毫不客氣地說,死人身上都是寶,無論是皮膚還是未腐朽爛透的器官……我與死者屍骸打交道的這些年,我是真正感悟透了生死無常。
至於那什麼幽州第一美人殷什麼的,我記不住名字,她來找我前怯怯不安,仿佛隻要我搖個頭,旁邊這條江就是她香消玉殞之地。
我救了她的臉,她不敢置信,舉著銅鏡說自己比原來更美,從此她不再是幽州第一美人了,而是北地第一美人。她趾高氣揚地回北地了,眼睛裡閃著熾熱的烈火,仿佛能焚儘一切,她說自己要回去報複負她、害她之人……
一個將死之人重現生機,這讓我成就感非凡,她的臉,她的毀容,醫仙胡蝶都救不了!隻有我能治!我的醫術就是如此超群!
可惜我的話在師父看來,就是一個荒唐的借口,我再度被掌摑,師父厭惡道:“我們百草樓沒有你這樣歪魔邪道、褻瀆死者的弟子,全樓聽我口令,從今日起,我將他逐出百草樓,從此……不再是我百草樓弟子!”
就這樣我被暴打了一頓,氣息全無地丟入江水裡,江水從我鼻尖流過,我幾乎要溺斃,我也真的溺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