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生們正想追問，身後又傳來一聲巨響。
林初每次進廚房總能搞出莫名其妙的動靜。
他已經不怕死的將廚房門口的那塊寫上“林初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藏起來，伸出了他蠢蠢欲動的爪子，一陣驚天動地後端出一碗難以形容的東西。
鱈魚一言難儘的咽了口口水，強行壓下喉嚨不太好的感覺：“這個顏色……”
顏色詭異，形狀驚悚，怎麼看都不是很能入口的樣子。
劉洋眼睛眯了又眯，終於還是憑借多年覓食的經驗認出了碗裡的東西：“醫生，你是怎麼把土豆泥弄成……人或動物的排遺物的？”
林初學醫的，什麼大場麵沒見過，這顏色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食欲，甚至想要分享：“我加了生抽，味道不錯，你們要嘗嘗嗎？”
“不用不用，剛吃過飯。”
“……不了，謝謝醫生。”
戰隊全員聚齊，顧寒將所有人集中會議室，開春節後第一場戰隊會議。
會議室牆上投影出一張表格。
顧寒沒有寒暄，直接進入會議正題：“這是我們接下來一整年的賽事安排，具體表格已經發給你們，我先簡單給你們講一下。”
男孩子們掏出紙筆，邊聽邊記。
“先是地區賽。”
“地區賽時長三個月，二月份到五月份，通過小組對抗模式，從全中國四個賽區篩選出一共十二支隊伍，我們在華南地區。”
“未來三個月，你們每一周都至少有一場比賽。”
“接下來是國家賽，在六月中旬，從地區賽中出線的十二支隊伍裡選出三支出戰世界，賽程大概兩個月，最後，世界賽，在十一月，地點多倫多。”
“同時，中間你們必須參加一些國內賽事保證戰隊等級。”
對於電競選手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比賽，男孩子們都聽得相當認真，沐宸也強打起精神。
簡單介紹完一整年的賽程安排，顧寒道：“接下來訓練方式會有所改變，不僅針對自身進行訓練，團隊配合，對手狀況等其他各個方麵都要顧及。”
“以及我會相對頻繁的替你們約訓練賽，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顧寒頓了頓，嚴肅提醒道：“WIT賽事改革對你們來說是機遇，也是挑戰，賽程太過密集，所以，身體不適立即報告，我給林初開這麼高的工資不是讓他在會議室裡吃……的。”
男孩子們紛紛轉頭。
林初手裡還捧著他那碗奇形怪狀的土豆泥，翹著二郎腿躲在離顧寒最遠的地方摸魚。
蘇寧寧輕咳一聲，他才發現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林初：“？”
“叫我嗎？”
蘇寧寧無奈，繞是看不慣林初的樣子 ，也不得不承認：“彆看林初一副吊兒郎當的富二代樣，他是真的富二代，不僅隻有他一個人，還有他身後的醫療資源。”
“真的？”GIGI將信將疑。
這句話絕對是對林初專業的質疑，就和當初劉洋叫他“司機”帶來的屈辱是一樣的，林初一把摔下他的生抽味土豆泥：“我爸，目前正在經營芝加哥最大私人醫院！不僅在美國，國內也有專業團隊。”
“而我，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博士畢業。我們戰隊醫療條件絕對比國內任何一家戰隊都要好，合同裡隊員福利部分寫得清清楚楚，你們都沒看嗎？”
江璟是真沒看。
其他男孩子們除了沐宸也沒怎麼看，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把自己交出去了。
沐宸迅速將林初說的那一串上網搜索，證明林初說的句句屬實，並給另外幾個男孩子傳閱。
“原來醫生不是吹牛啊！”
“我還以為是隨口比比的……”
“哇，真的啊。”
“……”
林初深深深呼吸，努力壓住想把土豆泥扣在他們頭頂上的衝動。
會議氣氛被這一波打岔，顧寒屈起指節在桌麵上敲了敲，示意所有人集中注意，又在手機屏幕上輕點幾下，然後放在會議桌正中間，機械女音提示該設備連接成功。
顧寒繼續說：“WIT春節期間更新版本，更新了六張新地圖，分彆是斯克達斯堡，克蒙巴山穀，河阿亞森林，德爾港，卡瑟丘陵和法馬高地。”
隨著顧寒的聲音，會議桌上一座宏偉壯觀的地圖拔地而起。
比電腦上看更加直觀，全細節還原，能夠清晰的看清每一處他們可以利用的地點。
“全息投影！”男生們對這一類的科技有天生的興趣，頓時雙目發光，劉洋甚至伸手觸碰，直至手臂穿過整條河流，再一次驚呼，“真的是全息投影啊！！”
全息投影技術目前隻用在大型比賽，隨著技術的成熟，以後會更廣泛應用於電競賽事中。
顧寒說：“KOG目前不是最頂尖的戰隊，但會給你們最好的一切。”
他任男生在全息投影上關注片刻，將話頭交給江璟，他用特殊的筆在全息投影地圖上標注幾個點，說道：“我先給你們簡單介紹下新地圖，在後麵幾天，原有的三十六幅地圖我也會一一複盤。”
年假幾天江璟並未放鬆，早早就和顧寒一起研究過新地圖，站在前麵分析時氣勢十足，嫻熟切換角度，放大收縮地圖，精確回答男孩子每一個提問，井井有條。
他在短短幾天就能記住新地圖的每一處細節，大到山脈走向，小到每一處泥潭所在，無一遺漏，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手中。
江璟，是困獸，是天生的隊長，天生就該讓人記住。
他能讓所有人都看向他，包括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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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戰隊基地坐標不同，UMP，L02，KOG分散在三個不同的賽區，至少地區賽不用和另外兩支戰隊碰麵。
華南地區開年第一場比賽，KOG一如之前在直播邀請賽中耀眼的戰績，毫無疑問的獲勝。
當第一個人在賽場上被悄無聲息的淘汰，對方士氣頓時大打折扣，第一場比賽，KOG乘勝追擊，贏得毫無懸念。
由於WIT賽製大改，各地區幾支潛力戰隊成員從地區賽開始就備受關注，尤其是江璟，一臉冷漠，處事淡定，在他的指揮下，KOG所到之處寸草不生，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粉絲，在網絡上引起一波討論。
【啊啊啊啊天呐！瞧瞧這張臉，瞧這氣勢我仿佛嗅到古代帝王的味道！】
【啊！真的好帥啊！！】
【KOG臨場反應真的是絕了，好幾次對麵都沒反應過來！】
【輔助小胖子好可愛啊，和狙擊手配合得也很好！加油加油！】
賽後采訪，媒體對這支新銳戰隊充滿期待——
教練是世界冠軍隊隊長顧寒，蘇寧寧曾在UMP擔任過戰隊經理，就連林初的資料也被人扒出來，醫學界高知富二代，再加上直播賽的曝光，地區賽上江璟呼風喚雨的表現，隊員間默契的配合。
KOG絕對是今年WIT聯盟最具競爭力的一批黑馬！
戰隊經理蘇寧寧嚴格控製采訪時長，十五分鐘準時走到所有人跟前，回絕接下來的一切提問：“非常感謝各位記者朋友，采訪時間結束，請隊員多一些休息時間。”
她還不忘打個廣告：“大家也可以關注KOG明晚的直播。”
第二天是周六，KOG第一次直播，也是戰隊例行放假時間，沐宸提前和蘇寧寧請假要前往隔壁市——
經過林初的安排，小派轉到隔壁市擁有更佳醫療條件的醫院。
反正直播隻要有電腦就好，在哪裡都無所謂，在沐宸離開前，蘇寧寧召集五人簡單開了個會，會議大致內容是這是一次五人合體直播，之後再各自直播，並叮囑他們直播注意事項，進行簡單教學直播規則。
顧寒周六也要去趟醫院，本來是不用去的，由但於主治醫生更換，他需要和新的主治醫生見麵聊一聊，對其他人，他什麼也沒說，隻道回家住得舒服，便提前回到住處，江璟也跟著一起回去。
第二天，江璟執意要陪同顧寒一起去醫院。
全世界的醫院都一個樣子，冰冷的消毒水味道，慘白燈光，顧寒其實不喜歡來醫院，或許沒人喜歡來醫院，畢竟除了一年兩次的身體檢查，隻有身體出現問題才會到醫院來。
他的新主治醫生來自芝加哥，金發碧眼，卻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簡單寒暄之後，醫生示意助手帶江璟在會診室外等待。
會診室外有個小隔間，助理護士貼心的為身為陪同人員的江璟準備好茶水，江璟道了一聲謝謝。
會診室門緊閉，他聽不見裡麵在講什麼，直到助理護士抱著一大疊文件敲開門，他才隱隱約約聽見從裡麵傳出來的顧寒和醫生的交談。
“以你目前的情況，以後或許有很大的可能無法再打電競。”
江璟捧著杯子的手猝然捏緊，茶針隨著水麵上下劇烈起伏。
分明是對顧寒說的話，分明離得很遠，甚至不太真切，江璟卻覺得那個聲音，那句話像是在自己耳畔炸開一樣，胸腔忽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難受得幾乎要把他整個吞沒。
會診室中沉默許久，顧寒才開口應道：“好。”
護士整理好文件，關上門，再次將裡麵和外麵隔絕成兩個世界。
在這之後不久，顧寒就出來了，麵色如常，笑著摟住江璟的脖頸，語氣輕鬆：“走吧。”
江璟抬眸，問道：“怎麼樣？”
顧寒答：“還不錯。”
“嗯。”
醫院走廊十分安靜，兩人不再說話，一路沉默。在一樓走廊上，有人穿戴黑衣黑帽，撞到顧寒，低頭道了一聲抱歉，匆匆忙忙走了。
行跡詭異，穿著可疑，懷裡好像還抱著相機。
種種跡象都在表明，這人應該是個狗仔。
在醫院，電影院，住宅區等場所常常會有狗仔出沒，在網絡越來越發達的現在，不僅娛樂圈會有狗仔的存在，電競圈也同樣有。
這人應該也是無意中發現顧寒，一直蹲守到現在。
顧寒來醫院能做什麼？肯定是生病了。再聯係兩個月之前沒有征兆的退役，是個合格的狗仔都會知道這會是個大新聞。
江璟正想出手攔住他，顧寒握住他的手腕，不動聲色的搖搖頭，看向江璟時，帽簷下的眸子波瀾不驚。年前蘇寧寧告訴過他和林初，網絡上輿論數據不大正常，雖然說不上理由，但顧寒總覺得，不要攔住他比較好。
“沒事的。”顧寒在江璟的手腕上勾了勾。
江璟相信顧寒的決斷，點點頭，不再說話。
*
“我們真的要直播了啊！”
“那個延遲怎麼開啊？”
“咦，為什麼還是黑屏的就有彈幕？”
“啊啊啊，隊長，沐宸，你們在哪，說句話唄，我好激動啊。”
第一次直播，男孩子們相當亢奮，江璟沐宸不在戰隊基地，他們乾脆開了視頻聊天，直播開始前一小時，手機裡源源不絕傳出來的全是劉洋鱈魚GIGI的熱血沸騰充滿期待的聲音。
挺吵的。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總是對“第一次”保持相當濃厚的興趣，不論是什麼第一次。
視頻一直持續到七點五十分才掛掉，房間裡驟然安靜下來，直播還沒開始，屏幕上已經全是彈幕，之前比賽亮眼，這兩天蘇寧寧宣發做的好，又是難得一見的五人合體直播，直播間前蹲守不少粉絲。
五顏六色的字體看得人頭暈，江璟關閉彈幕。
顧寒在準備這台電腦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他會在這裡直播的情況，耳機鍵盤攝像頭統統都準備好了。
江璟心情不大好，從醫院回來就一直如此。
他閉上眼，下意識想從口袋裡摸出煙，煙早被顧寒上繳，這也隻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但他摸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顧寒的字跡——
打開抽屜。
不知道顧寒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但的確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江璟打開抽屜。
裡麵放了一盒糖，他小時候常吃的那種，彩紙包裝的果味糖，盒子底下還壓著一張字條——
看書架。
也是顧寒放的。
江璟心裡一暖。
也許他在房間各個角落都放了紙條，去往書架應該還有一張字條，會寫著去床頭櫃或者衣櫃，然後打開，會看到他精心準備的小零食，不同類型不同口味，但都會是江璟喜歡的。
顧寒二十三歲，依然和當年一樣幼稚。
他從前就很喜歡和江璟玩這種“尋寶”遊戲，那時候沒錢，送不了太貴重的東西，但對於江璟來說，每一樣都是珍貴的。
江璟拆開一顆糖。
粉色糖球，草莓味，甜膩的氣息蔓延整個口腔。
他閉上眼，整個人靠在椅背上。
醫生的話一直回蕩在他耳畔。
顧寒一直很喜歡遊戲，從DATA，LOL到PUBG，再到現在的WIT，每一個遊戲時代的變遷他都有真真切切的參與進去，他也曾經有過中二宣言：“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記住我。”
他是個很驕傲的人。
江璟也很驕傲，他一直喜歡著一個這麼驕傲的人。
房門被輕輕推開，顧寒走進房間來，他手腕上還纏著繃帶。
“阿璟。”顧寒將手掌輕輕搭在他的眼睛上，掌心能夠清晰的感受到眼睫每一絲微小翕動，“你今天心情一直不太好。”
真實的觸碰將江璟思緒抽回，他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我聽到了。”
他不應該說出來，他本來應該向彆人那樣，像任何一本電競文男主一樣，什麼也不說。他會成為代替顧寒的那個人，也會把顧寒的理想帶向更高的地方，更會扛起整個戰隊，有顧寒在的KOG。
——他本來應該這樣。
但在顧寒麵前，他還是一個藏不住事的小孩。
“……”顧寒沉默片刻，輕聲一笑，“不能打電競嗎？”
“難怪你今天看起來一直不太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在擔心我？”
江璟沒回答，眼神卻一錯不錯的全都凝視在他身上。
顧寒坐下，打算和他談談心：“說不難過是假的。”顧寒承認道，“受傷這件事，我誰也沒說，就是奢望萬一哪天能治好，我就能回到賽場上。”
“……萬一呢？”
“可是阿璟，對我來說，現在的生活不僅僅隻有比賽，我現在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比如說，和你，和大家，一起走下去，江小隊長。”
他眼眸微彎，噙著會墜入溫柔星河的笑：“KOG還有很長的路，這才地區賽呢。”
三言兩語，顧寒撤去了堆積在江璟心裡一整個下午的陰霾。
江璟問道：“那你會看嗎？”
顧寒笑：“你想我在這裡看還是隔壁？”
江璟眼眸沉沉：“一直。”
“好啊。”顧寒點了點江璟的鼻尖。
屏幕在此刻忽然亮了，耳機還沒插好，音箱傳出劉洋驚慌失措的聲音：“啊！我不小心點錯了！！”
直播開始得猝不及防，等在直播間外的觀眾也猝不及防，此時此刻，幾十萬粉絲眼前都是同樣的畫麵——
男孩們驚愕失色，另一個攝像框裡，顧寒身穿款式簡單的衛衣，指尖點在江璟鼻尖上，眼神寵溺，而江璟撇撇嘴，垂眸看向彆處，耳根處似乎有點紅。
彈幕安靜片刻，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