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說今年題目特彆難,我好多學長學姐都翻車了。”
莊溪在紙上寫:“發揮正常,成績比預想的好。”
“哇!”
“小溪好棒!”
剛寫完莊溪就收到好多打賞,顯然他的大多數粉絲們都很開心,他們一直和莊溪一起學習,莊溪考得好就像他們考得好一樣。
當然也有不和諧的聲音。
“考了多少啊,不如曬給我們看看,我們學校高三第一的學姐都沒考好。”
“你平時也沒刷多少難題啊,這麼難,真的考得很好嗎?彆為了故意吸引人來看直播就胡說。”
莊溪寫:“難題都是由簡單題目組合而成的,平時把經典題目吃透,融會貫通,舉一反三,遇到什麼樣的題目都不怕。”
彈幕上還是有人陰陽怪氣,莊溪沒有給眼色。
直播這麼久了,莊溪明白,這世界上總有人愛找茬,愛挑刺,出於各種心理,專門出來膈應人,如果隻盯著他們的言語,而看不見其他大部分小粉絲的可愛,便是傻了。
他把之前打印出來的小卡片公告放在的直播鏡頭。
“這個暑假的直播內容主要有三部分,一天帶著大家整理總結高考題,一天整理會考題,一天直播自習,自習時我學習新的課程。”
他整理出了時間表,哪一天什麼時間有直播,直播內容是什麼,井井有條,一眼可以看穿整個暑假。
這個暑假好像就這樣被他妥帖安排好了,看著時間表就想跟著他一起,不急不躁地走過這個炎熱漫長的暑期,收獲一個學習道路上的通行證和加分卡。
“我把自己暑假交給小溪了,小溪帶我過會考。”
“加油,我們一起好好學習鴨!”
“嗯嗯,大家一起加油!”
莊溪笑笑,趁熱打鐵,帶著一群學弟學妹們開啟夏日裡第一次學習。
今天講了剛剛結束的高考題,很多輔導機構還沒開始售賣,莊溪已經整理好了,一道題一串知識點,一份方法整理,一題一題地理,不急不躁,由深入淺。
這場直播下來,莊溪收到了接近500的打賞,以及很多粉絲的恍然大悟,一句句可愛的彩虹屁,莊溪心裡滿滿的。
他的日子在一點點變好,還能讓彆人在進步中看到希望,收獲喜悅,多好。
就想做得更好。
吃過晚飯,列好下次的直播提綱,圈出重點,莊溪在心裡演練一遍,把試卷和卡片規規整整地放在書桌上,心情極好地洗漱上床,登入遊戲。
依然先去自己的房間,跟明明說話。
玫瑰依然嬌豔,夜色依然溫柔。
小溪:“明明,我今天直播賺了496星幣的打賞,好多啊,好開心。”
小溪:“我時常特彆感謝我的那些粉絲們,讓我能在家裡不受嘲諷,不被雨打,做著自己喜歡的事,還能養活自己。”
小溪:“他們特彆可愛,可是我不會說好話。”
小溪:“我會認認真真做下去,準備好每一次直播,做好每一道題來回報他們。”
小溪:“後天我要去米藍星球逛小鎮展,買下明明的手辦小人,到時候我抱著明明去爬山好不好?我們去看日出,去看大樹。”
小溪:“我們這裡的山沒有小鎮的漂亮,植物很少,門票還很貴,但是日出很美,紅紅的日出跳出來那一刻,明明一定會喜歡的。”
小溪:“因為,我覺得明明是一個熱愛生命,熱愛自然的人,明明一定會把每一個日子過到極致。”
明明的睫毛顫抖了一下。
小溪絮絮叨叨很久,又給明明讀了一首詩,才給他關上窗戶,蓋好被子,悄悄離去。
他站在門外很久,一直看向遠遠的房間。
他在逃避。
遠遠可能也在逃避。
小溪在門口坐下,想以前下意識逃避不去思考的事情。
小人們都是怎麼看他們經曆的一切的呢。
小鎮確實給了他們想要的溫暖,他們知道自己來到一個神奇的地方,可是想過自己為什麼能來嗎?
他們有想過自己死了嗎?
遠遠一定是想了,他也知道了答案。
接受自己死亡是一件艱難的事,不是彆人說一句季清遠死了那麼簡單,事實上,就算彆人說起來,也沒那麼輕鬆。
燈火葳蕤,星河漫天。
小溪一個人坐在台階上,心裡有一點點難受,他救不了遠遠,束手無措。
吱呀一聲門開了,溫暖的燈光照鋪撒出來,和小溪房間最近的那個小房子,門口站著遠遠。
“坐在這裡做什麼?”
小溪連忙起來,頓了一下,彎著眼睛走到遠遠房間裡。
小溪:“遠遠。”
遠遠抬頭看他一眼,小溪又說:“遠遠。”
遠遠輕笑一聲,眼裡有暖暖的東西。
他安靜地坐在輪椅上,記憶徹底恢複之後,他的姿態動作和以往都不太一樣,明明都是坐在輪椅裡,現在和莊溪在聯邦大閱視頻裡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mini版的。
有一點點怕,更有一點點萌。
小溪自己找到沙發坐下,規規矩矩的。
他一邊盯著遠遠看,一邊忍不住調出那些相片對比著看。
真的,很神奇。
一個大上將,一個小上將。
長得幾乎一樣,連眉目間的氣勢都一樣,縮小版有種神奇的可愛。
像是季上將和他的小小兒子,想到這裡莊溪忍不住笑出來,他一笑,經過光腦掃描而出的小溪也跟著笑。
安靜的房間裡有點突兀,就像平靜無波的湖麵上突然冒出一朵小花。
遠遠:“笑什麼?”
小溪:“遠遠要是有孩子……”
小溪捂住嘴巴。
遠遠盯著他看,眼神莊溪有點招架不住,小溪低下頭,睫毛亂顫。
遠遠收回視線,房間變得更安靜,夜風也靜止了,“誰給我生?”
“嗯?”
小溪抬頭,想給你生孩子的人太多了吧,他們慕青星球怕是裝不下。
當然,他不敢說,隻是抬著頭,臉上反應不過來的茫然還沒退去。
遠遠不說話了,手指在輪椅上摩挲,莊溪視線被吸引過去後,看得愣神。
“後來發生了什麼?”
小溪:“嗯?”
遠遠:“你犯傻跑到雪地裡,後來呢?”
原來,他真的都聽到了。
確實是犯傻,不過他現在還沒死,肯定是被人抱回去了。
小溪看著遠遠,感恩地說:“我被救了。”
遠遠對這個答案似乎不太滿意,“然後呢?”
然後……
這個遠遠看起來冷冰冰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莊溪願意跟他說。
或許是因為作為一個和他隔那麼遠的上將,他心裡有大千世界,無邊星係,這樣平凡的小事不會被拿出來外說。
小溪:“我做了那麼那麼多努力來挽救搖搖欲墜的家庭都沒用,跑去雪地,是我當時能想到,挽救破碎家庭的最後一招,我就想,我們他們唯一的孩子,他們會心軟吧。”
小溪:“我其實不傻,我算了他們中至少有一個人會在十分鐘內回家,才跑出的。”
小溪強行給自己挽尊一下,遠遠依然不動聲色。
好吧,失敗了。
小溪老老實實地說:“我等了好久也沒等到,我跑到顯眼一點地方,留下腳印,我不斷告訴自己再等一下,再等一下,他們就來了。”
小溪:“他們還是沒來。”
白茫茫的雪地上,幾個孤零零的腳印,慢慢被新的雪掩蓋,消失在寒冷之中。
他也一點點變冷,變僵。
小溪:“後來,我被送回家了,重感冒,發高燒,躺在床上時迷迷糊糊聽到爸爸媽媽在爭吵。”
莊溪眨眨眼,不管第幾次回想,聽到他們爭吵,天崩地裂的感覺依然清晰。
“你怎麼照顧溪溪的?”
“你有臉說我?你多久沒回家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去參加你女兒的家長會了!”
“你特麼有臉提?你跟那個男人生的孩子不比溪溪小多少吧!”
他擦掉眼尾的一滴淚,艱難地爬起來,父母訕訕地對他說必須要離婚時,乖巧的他突然變得尖銳猙獰,以死相逼不要他們離婚,他拿起水果刀放在自己脖子上,尖銳嘶吼,“你們要離婚,我就殺了自己!”
他年少不懂為什麼,為什麼他一個苦苦支撐,他們卻各自有了新家。
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疼他,不要讓他有奢望。
父母看到他脖子上的血,驚慌失措,他以為父母終於妥協了。
誰想到,等他醒來,父母就去照顧他們的孩子了,醫院裡隻留下一個嚴重高燒引發腦膜炎而啞了的他。
他靜靜在醫院住了一周,接受自己啞了的事實,回到那個隻有他的家,繼續上學。
月光混著夜色,輕柔地把小人包裹起來。
小溪:“我知道我做的不對,有的時候,理性考慮,不是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我卻天然地選擇了傷人也傷己的方式。”
遠遠臉崩得緊,嘴角抿成一條銳利的線,又變回山巔上的一抹雪,清冷刺骨,“那個家有什麼好的?值得你……”
小溪低低地說:“遠遠,因為我太想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夜風溫柔地把這句話送到遠遠耳中。
遠遠修長脖頸上喉結微動,輪椅上的手虛虛鬆開。
輕聲說這句話的人,垂著眼盯自己的腳看,月光和夜色那麼輕柔,綿綿地親吻著他,他現在大概還需要一個抱。
輪椅上的手幾經掙紮,最後狠狠地攥住,青紫色的血管在一片冷白中起伏。
他給不了了。
那句話紮得他生疼,雙重的疼。
“遠遠,我太想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