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生長環境,造就了他過於懂事,害怕給人造成麻煩的性子。
坐在沙發上的季清遠直接起身,一隻手伸手少年後頸,一手拿起助聽器給他帶上,黑色晶體貼在頭兩側,遮掩在頭發中,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修長的手指捏著象牙白色的晶體貼在脖子上,和肌膚融為一體,小喉結上下滑動,不知道是不是不習慣。
莊溪抬眼,他麵前的人嘴角繃成不容拒絕的直線,眼神專注,睫毛垂下扇形的陰影,脖子上傳來微涼的觸感,動作卻很溫柔,鼻尖縈繞著讓他安心的冷木氣息。
“我想聽你說話。”
星網上冷臉吃人的上將,音色其實很溫柔,說在耳邊時,像夜裡低沉的琴音。
莊溪眨眨眼,露出一個軟軟的笑。
手指離開,人又坐回去了。
“遠遠。”
季清遠和莊溪同時一怔。
莊溪呆呆地摸摸自己的喉嚨,好像那裡時隔十年真的發聲了,而不是晶體發出的。
聲音和他在遊戲中聽到的很像,他已經忘了小時候的聲音是什麼樣的了,他想如果他能說話,長大了的聲音就是這樣的吧。
他隻是想了想,沒想到把“遠遠”兩個字說出來了,對一個聯邦上將。
他急著想要解釋,季清遠晃神後,阻止了他,“以後說話要慢一點,句子簡單一點。”
話落,剛來沒幾分鐘,他拿起桌子上那瓶果汁,站起身。莊溪跟著站起身,這就要走了嗎?
“我還有事,先走了。”
果然要走了嗎?莊溪低落地點點頭,跟著他走到院門外,糾結一路,也沒有把那句“明天有空嗎?可以來吃飯嗎?”說出口。
他很忙,要忙的事都是星際大事。
莊溪站在門口對他說:“謝謝您。”
“您就不必了,我還沒那麼老吧。”季清遠笑道。
莊溪點點頭,但也不敢說遠遠了,尤其現在還有其他人在,他對車裡的生日爺爺揮揮手,生日爺爺對他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
生日爺爺記不住他了,或許是他出了什麼故障?但笑容依然優雅又和藹。
“現在連家門都不進了,不會專門回來一趟,是背著我去欺負人小朋友吧。”
聽到這句話,三個人同時看向前方。
莊溪彎起眼睛,不止有楊老爺子還有楊老師。
他沒說話,隻對他們笑。
楊老師卻是很驚訝,“莊溪,你住在這裡?”
莊溪點點頭。
楊老師驚疑不定地看向季清遠,又擔心地看向莊溪,“你沒什麼事吧?”
他能有什麼事?莊溪心裡疑惑,搖搖頭。
“你們認識?”楊老爺子也有些驚訝。
“莊溪是我帶過的學生。”
聽到這句話後,季清遠一隻腳踏上飛車,語氣很平淡,不冷也不熱道:“聯邦還有要事,我先走了。”
“你看看他,真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裡。”飛車起飛後,楊老爺子歎了口氣,走到莊溪身邊,問他:“他沒欺負你吧?”
莊溪敏感地覺得有點奇怪,他應該是遠遠的外公,為什麼一副認為他會被遠遠欺負的樣子,好像遠遠是那種肆無忌憚,不講道理揍人的人。
第一次見到遠遠那次,他也是直接問,他額頭上的傷是不是遠遠打的,明明很明顯不是拳頭打的。
莊溪搖搖頭。
“那很奇怪,他家門也不進,專門來找你,你們也不熟啊?”
莊溪不知道該怎麼說。
“小朋友彆介意我這個老頭瞎擔心,他從小就是不讓人放心。”
莊溪點點頭,他麵前的老人和最初見麵時一樣和善,但莊溪總覺得哪裡有一點不一樣了。
好不容易送結束聊天,莊溪回家後又收到了楊老師的消息,問他怎麼住在這裡。
莊溪不想欺騙一直幫助他的楊老師,告訴他這個房子是他和一個朋友一起買的。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發來一條消息。
楊老師:“這個小區安全又安靜,住在這裡很好,隻是一點,離季上將遠一點,他很危險。”
算起來,楊老師和季上將應該也有親戚關係。
莊溪抿抿唇,心裡生出一點不開心。
莊溪:“他不危險,他很好。”
楊老師:“你不知道,他性情暴虐,連親人都能下狠手,你一不小心惹他生氣了,誰也救不了你。”
莊溪執拗地回複:“他不會。”
他有一點失望和難受,楊老師是他心裡非常敬重的老師,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到一點,他們楊家因為季上將水漲船高,占據星際商業帝國的首座,而他們卻很抵觸季上將。
好像,有意或無意地總在抹黑他,不是多明顯,普通人或許感覺不到,尤其是在那位老爺爺口中。如果不是莊溪太過在意也意識不到這一點。
莊溪:“季上將是您的家人,這樣說他聽到會傷心。”
遠遠不是這樣的人,他確實愛逞凶鬥狠,愛打架,可他不是隨便就揍人的,他即便跟洋洋打架,打得那麼狠,還是在貌似無情的打架中教了洋洋很多東西。
彆人說不算,當洋洋去遠遠房裡提溜出一個沒意識的遠遠時,他的失落誰都能看不出來。
那天晚上,在另一個小鎮的山上,遠遠對他說的話還在耳邊。
背著沉重枷鎖的遠遠,沉重的背上那一批人裡就有楊家,十年前還是一個普通商人家族的楊家。
莊溪退出和楊老師的對話,點開遠遠的頭像,猶豫很久,還是把剛才門口沒說出的話,發給了他。
莊溪:“明天晚上有空嗎?我買了很多菜,想請你吃飯。”
季清遠:“好。”
莊溪彎起眼睛,他一定做滿滿一桌好吃的,遠遠和禮禮一起吃。
想到那個場景,莊溪恨不得現在就開始準備。
於此同時,聯邦附屬醫院裡,王醫生沉重地說:“您的精神力確實出了問題,這段時間最好不要上機甲。”
“什麼時候能恢複?”生日爺爺皺眉問。
王醫生麵露難色,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件事先保密。”季清遠臉上沒什麼表情,他還有心情喝果汁。
他看向光腦,下垂的睫毛遮住眼裡的情緒,修長的手指攥得瓶子內凹。
王醫生立即點頭,他知道這是一件多大的事,一旦被其他幾個上將及中將聽到風聲,深海裡潛伏的食人鯊魚們將一擁而上,片骨不留。
季清遠看不到他們臉上的沉重,他喝完果汁,坐在治療倉裡認真地看著一個視頻。
儀庭科技即將公布的,“我和我的小鎮”攝影前三名的小鎮的視頻。
有爭議的是第三名,這個小鎮建設得並不繁華,建築也沒多少,位於第三名著實奇怪,可點開這個全息視頻後,所有疑惑灰飛煙滅。
畫麵一開始,是一段讓人很快靜下心的鋼琴聲,如雨滴落在湖麵,春風拂過綠葉,舒緩人心後,拉著安靜的人,步入一個美麗的世界。
朝陽升起,嫩芽破土,小鎮炊煙升起。
漫山遍野的山花上滴滴露珠,清透地折射出小鎮的晨昏四季。
視頻按照時間和每個小人串聯。
早上晨光灑滿整個小鎮,一個穿著白色簡單裙子的小人,頭戴花環,提著花籃,彎腰摘下一串鈴蘭花,抬頭向下山下看。
她像是森林裡走出的仙女,看向山下時,臉上綻開沾滿人間煙火氣的笑,好像山下有最溫暖的眷戀,仙女提著花籃奔向山下,奔向讓她溫暖的地方,手上鈴蘭花如小鈴鐺歡快叮鈴。
山下幾個小房子前的田地裡,瓜果飄香,帶著草帽的小人,呆呆地抱著大大的西瓜,臉沒什麼明顯的表情,眼睛卻微微眯起,裝滿單純又滿足的喜悅。
田地裡另一邊,小廚房裡炊煙嫋嫋,一個優雅的小人,圍著和他格格不入的卡通圍裙,熟練切出一盤薺菜,旁邊鍋裡熱氣撲在他臉上,氤氳得一雙眼格外溫柔,倒影著鍋裡的白胖的水餃冒出頭。
在遠處的礦洞裡,一個穿著黑衣的小人,乾淨利落地擊敗一個蛇怪,蛇身噴濺出綠色的液體,他伸出胳膊,衣袖飄飄,擋住液體,沒讓身後的小人受到一點傷害。
舒緩的鋼琴聲將小鎮的溫馨和不用言說的溫柔一一展現。
琴聲變得低沉,有種一絲急躁和悲沉,他們一直這麼開心的嗎?
曾經的一個早晨,麵色蒼白的小仙女,躺在床上,一滴淚露珠滴到她眼裡,從眼角露出的確是兩滴。
失去眼睛的小人,安靜地坐在房間裡,茫然地看向頭頂,捂住雙眼。
陰暗的房間裡,一個小人捂住空蕩蕩的耳朵縮在角落裡,睜著眼,徹夜不眠。
圖書館裡,臉色慘白的小人躲在陰暗的角落裡掙紮,好像被全世界拋棄。
牆的另一麵,映出一個少了一隻腿的小人的背影,起起伏伏,一次次站起來又一次次跌倒,身上氤出鮮血染紅了夕陽。
可是沒關係啊。
有個人把背起來了,鋼琴悠悠,溫柔似水,他們的身影被夕陽拉得長長的,走過小鎮每一個角落。
小仙女帶著花回家了,呆呆的小人抱著西瓜放在桌子上舔舔嘴角,一盤餃子端上桌子,有人帶著寶石踏著夕陽走來,那個麵向的湖泊彈琴的小人,抱著小雞崽走出房門。
七個座的餐桌上,小雛菊清新可愛。
視頻上的所有色彩凝成一個字。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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