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很安靜。
兩隻幼崽特彆乖,陸溪告訴他們,這裡是醫院,說話要小聲,不然會打擾其他病人,兩個孩子就乖乖坐好,說話都輕聲細語的。
陸溪有低血糖的毛病,隨身會帶巧克力和奶糖,拿出來一人分了一粒。
不是她小氣,是她記得小孩子不能多吃糖,會長蛀牙。
果然,寧寧眼巴巴看著陸溪手裡的巧克力說:“可以多給幾顆嗎,平時李阿姨都不讓我們多吃。”
陸溪這點上不慣著孩子,點點她的小腦袋:“不讓你們多吃是有原因的,會長蛀牙,會變醜,還會牙痛。”
小男生是寧寧的弟弟,叫周池,他坐在謝珩身邊,比起小女孩粘著陸溪,他更喜歡粘著謝珩。
“哥哥,你有蛀牙嗎?”
謝珩剛要把陸溪分他的巧克力拆開吃,聞言,得意地挑眉:“我當然沒有。”
陸溪記得他是沒蛀牙的,乾乾淨淨一口白牙。
於是她笑眯眯地說:“小珩,把嘴張開,牙露出來給弟弟妹妹做個榜樣。”
謝珩直接閉緊嘴巴。
他才不要,他又不是牲口還給人看牙?
結果兩小隻都認真地看著他,很期待看他牙齒的樣子。
謝珩無語死了,他把臉一板,轉移話題:“你倆怎麼來的?怎麼你家爸媽天天放你們在外麵亂跑,又遇到壞人怎麼辦?”
幼崽注意力很短,很快忘了要看謝珩牙口的事。
寧寧嘴裡含著奶糖,歪了歪頭說:“有壞人怕什麼呀,警察哥哥會保護我們呀。”
而小男孩則是搖搖頭,“我們沒有爸爸媽媽呀,沒見過呢。”
說到這裡,寧寧又想起了剛才那茬,她轉向陸溪,小手依賴地拉著陸溪的衣服,仰著小臉看她:“香香姐姐,你可不可以做我們媽咪啊?”
陸溪有些哭笑不得。
隨便給人做媽咪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她記得孩子爺爺說過他們父母不在了,對著一雙純真的眼眸,她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於是她果斷把球踢給兒子,她指著謝珩說:“你們問這個哥哥吧,看他願不願意把媽咪分給你們。”
倆孩子睜大了眼睛。
看看陸溪,又盯著謝珩,好久才說:“你是警察哥哥的媽咪啊?難怪你們長這麼像呢。”
謝珩眉頭揚了揚。
是嗎?他跟陸女士是長得挺像的,小孩子有眼光。
不對……現在這是重點嗎?
剛才他們說,沒有爸爸媽媽,沒見過,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他們父母去世了嗎?
這下他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心裡感覺怪怪的。
寧寧看他不說話,以為他不願意,有些著急,她抿抿嘴,翻翻左邊口袋,又翻右邊,眼睛一亮,拿出一隻車鑰匙,跑過去不由分說塞進謝珩手裡,脆生生地說:“這個給你,那輛車也歸你啦,把媽咪分給我們吧!”
謝珩一愣,看著手裡的勞斯萊斯車鑰匙。
他不理解,但大為震撼。
連陸溪也湊過來看,一臉驚訝,她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無語了,小女孩很喜歡她,才肯拿她認為很貴重的東西來換,但又很奇怪,畢竟她是個大活人,又不是什麼物品……
小孩子的腦回路大人果然無法理解。
謝珩:“……”
確定了,這倆娃就是坑貨,上次拿家裡金表出來賣,現在又拿車鑰匙……
說他們笨吧,兩人又跟小機靈鬼似的,能找到他病房來也不容易。
但也不太聰明,不然怎麼會認為拿車鑰匙就可以賣錢?
倒是比他小時候更熊。
謝珩看著倆孩子清澈的眼睛,到底說不出狠話,他悶悶地把車鑰匙塞進小女孩兜裡,然後把自己的糖分出來,想了想,又掀開枕頭,把裡麵的糖果巧克力全拿出來送給他們。
“乖乖吃糖,彆說話。”他彆扭地說。
媽咪不能分出去,但是糖隨便。
陸溪一看,樂了,意味深長地垂眸看著謝珩。
真可以啊,這不是這幾天她給他的糖嗎?好好地藏在枕頭底下,怎麼跟小朋友似的?
陸溪笑得一臉燦爛,謝珩悻悻地看她一眼,無語地把枕頭撇到一邊,語氣充滿小情緒:“我不要住院了,我要回家,快帶我回家。”
陸溪笑得更開懷。
這事不急,得先幫兩隻幼崽找到家裡人。
他們再怎麼聰明,也不可能神通廣大到能獨自找到這裡來,她猜,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帶他們過來,在醫院裡他們找機會偷跑。
那麼對方很可能還在醫院裡,正在著急地找娃。
陸溪馬上去護士台,讓他們幫忙用廣播或其他辦法尋找他們家人,話還沒說完,就見好幾個人匆忙趕過來。
“請問有沒有見到兩個這麼高,一男一女的孩子?”
陸溪挑起眉。
這不是巧了嗎?
她立刻帶著幾個人到病房裡,嘴裡塞了兩顆糖果的周寧看見來人,先是一愣,接著緊張地手腳都縮起來,小臉皺巴巴地,和弟弟對視一眼,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
“哎,這次離家出走又失敗啦。”
陸溪差點被她笑死,簡直是又氣人又可愛。
來的幾個人分彆是周家照顧兩孩子的傭人,幾個保鏢,還有孩子爺爺的助理。
幾人手裡提著不少禮物,全是些高級水果和補品一類的。
他跟陸溪解釋,今天本來是受周總囑托,帶著孩子來醫院看救他們的哥哥,結果到醫院沒多久,這對雙胞胎就找機會開溜了,他們急壞了,馬上找院方調監控,查到他們坐電梯上了六樓,這才趕忙找過來。
陸溪:懂,這就是傳說中的撒手沒。
但他們也夠厲害的,好幾個大人看著,居然都能跑丟,不知道該說大人心太大,還是他們憑著身高優勢走位靈活。
助理感激地說:“幸好是碰到了您,又幫了我們周家一次,太感謝了。”
陸溪聽見周家,倒是留了個心眼。
兩隻幼崽,又是金表又是名車的,一看就家境不菲,而這個周家的掌權人,聽上去是位老者,她不由得想到了國內那位傳媒大佬,他也是姓周,差不多也是做爺爺的年紀。
會是他嗎?
不過,這個念頭也隻是在她心裡過了一下,對方是誰,跟她也沒什麼關係,就算是那位大佬,她也犯不上去跟人家攀交情。
因此她隻是點點頭,淡淡地說:“以後還是注意點吧,小孩子跑丟了很危險的。”
助理忙點頭,又忍不住無奈地抱怨:“寧寧和小池什麼都好,就是太頑皮。”
陸溪斜睨一眼自家逆子,點頭:“明白,我家孩子也很頑皮。”
被點名的頑皮孩子謝珩:“……”
他攥了攥手指,嘴角一抽。
好想反駁,但他記得在陸溪跟其他大人說話的時候,他不能插嘴,會讓她丟麵子,她會生氣,他要哄好久。
必須得忍。
助理也看向謝珩,心裡微有詫異。
雖然在監控裡看過這少年的模樣了,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看起來明明很叛逆,卻樂於助人。
重點是,自家老板這兩個最會折騰人的小孫子,此刻乖乖坐在少年身邊,很聽他話的樣子。
助理心中忽然升起一個荒謬的想法:把少年請來帶倆熊孩子行不行?
但他隻是一想,來之前,他就知道對方是謝以朝的兒子,出再多錢也不可能幫他們帶娃的。
他笑了笑說:“哪裡,小謝同學很熱心,一看就是家教很好,還有正義感。”
陸溪謙虛地笑了笑:“哪裡哪裡,寧寧和小池這麼可愛,誰看到了都會幫忙的,何況我們小珩尊老愛幼。”
助理:“小謝同學長得一表人才,身手還好,是學過武術嗎?”
陸溪:“沒有啦,他手腳靈活,平常又經常練習,都是自學成才的。”
助理很給麵子地“啊”了一聲,看向謝珩的目光更加讚許:“那真是太棒了,以後肯定會很有出息的,對了,聽說他那天因為救小孩耽誤了考試,我們真是抱歉。”
陸溪:“沒事,學校已經讓他補考了。”她頓了頓,嘴角壓不住地往上翹,“這孩子的成績很穩定,就算一兩次缺考也不影響什麼的。”
……
謝珩第一次當麵被人這麼誇獎,好聽的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倒。
他不好意思地背過身。
假裝在聽兩個小朋友說話,實際上耳朵豎起來,聽得可仔細了,一個字都沒放過。
對方的誇獎大部分都是客套,他懂。
但是陸女士……她也太牛了!
怎麼做到麵不改色地胡說八道的?
什麼叫他經常練習,還自學成才?不就是說他經常在外麵打架惹事嗎?
還有,什麼叫他成績很穩定?
不如直接說他學渣吧!
謝珩算是見到到他家陸女士這張嘴了,死人都能說成活的,他都想替她出本書,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陸女士的高情商說話之道》。
……
五分鐘後,助理總算結束了誇誇。
“周總在瑞士照顧他太太,暫時回不來,本來我們前兩天就該來探望的,隻是擔心影響令公子休息。”
陸溪微笑著說:“有心了。”
助理客套回去:“等我們周總回來,到時候一定上門拜訪。”
他都提到上門了,想必也已經知道他家的情況,說不定這位周總,跟謝以朝本身就是認識的。
探訪結束,周家的人抱起兩個小朋友,要帶他們離開。
倆娃很是依依不舍。
臨彆前,特意把他們的作品拿出來送給謝珩:“哥哥,我們把你畫得很帥,你一定要好好保存呀。”
謝珩看著兩張畫上,風格詭異的藍毛小人兒。
他真的很想把兩張畫揉爛了扔進垃圾桶。
然而多虧了他家陸女士,她剛剛給他立起了尊老愛幼的人設,他才不會崩人設呢。
何況……
他也不想讓兩個小朋友難過。
畢竟他小時候,好像跟他們一樣……
那時候,他也沒有陸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