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育有一女,名沈墜。小沈嫿五歲。
沈嫿自小跋扈慣了,瞧不上這個庶妹。
她原本是府裡年紀最小的,可沈墜出生後,便不是了。為此如何能歡喜?
然,沈墜卻極愛樂顛顛的跟在她身後,阿姐的喊著。
“你煩不煩人。彆跟著我,我不喜歡你!”
“啊。”沈墜茫然的眨巴著眼睛。
“那我改呐,阿姐這次出門,真的沒給我買奶油燈香酥嗎?”
九歲的沈嫿眼兒瞪得圓圓的,她高高揚起腦袋,頭上的揪揪隨著晃了晃,她特地強調:“我身份尊貴,自然不可能為了你,特地多走三條道買的。”
沈墜失望的低下頭,眼前卻多了一袋點心。
沈嫿嫌棄道:“我讓下人去買了,煩人精,就知道吃。”
再後來,沈淳氏,沈雉亡故,她大病一場,是沈墜日日陪著,安靜的陪著她吃飯,看著她喝藥。
沈嫿夢魘哭著醒來要娘,她小心翼翼的爬到沈嫿榻上,短短的小手抱住沈嫿,在她身上蹭了蹭。奶聲奶氣的拍著她的背。
“阿姐莫怕,阿墜一直在。”
一直麼?
可沒過多久,在大雪紛飛的寒冬,沈墜落水身亡。
得到消息的沈嫿正喝著藥,‘啪嗒’一聲脆響,藥碗從手中脫落,重重砸到地上,深褐色的藥汁四濺,藥碗碎成好幾瓣。
沈嫿輕輕歎了一口氣。
沈巍對柳姨娘算不得溫存,而柳姨娘安守本分,一顆心都係在沈墜身上。
當年,她痛失愛女,萬念俱灰,也尚且一直行屍走肉的活著。沈嫿真不覺得,柳姨娘是會為了給沈巍殉情。
“姨娘可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柳姨娘眼底一暗,緊跟著大顆大顆的淚往下滾落。她死死捂住嘴,不讓哭腔溢出。
沈嫿見狀,不由指尖一頓。她張了張嘴,卻到底沒再追問。
也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低,馬車隨即也停在了沈家繡坊前。
沈嫿剛下馬車,就聽柳姨娘的沙啞哀求。
“娘子,過些日子,是阿墜的忌日,妾可否去買些祭奠用品。”
沈墜身份低微,忌日又趕在這個節骨眼上,柳姨娘院子裡,都是沈薛氏的眼線,她出府不得,院內燒紙也不得。
沈嫿便讓車夫送她。就在柳姨娘出聲言謝之際,她輕聲問。
“柳姨娘,你恨我嗎?若我對她好些,興許她也不會死。”
隻是,年少時,她過於頑劣凶悍,但對沈墜,她從未生過半絲陷害。
——“天這般寒,你都穿了什麼破玩意,手臂都露了一截,這是早百八年的衣裳了吧。拿著,我穿著不要的這件,便宜你了。”
明明,那件衣裳是她偷偷讓人繡娘以沈墜的尺寸趕製的。
——“喂,聽說你的紙鳶斷線了?到底是便宜貨,瞧瞧我的紙鳶,夠漂亮吧,送你了,權當給你漲漲見識。”
可,那紙鳶分明是沈雉送的,她寶貝喜歡的緊。
沈家漾漾,從未給誰低過頭,她行事傲慢彆扭,可誰又知,實則心腸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