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雨,空氣跟著異常清新。青石板濕漉漉的,放到往常,沈嫿是不願出門的,可二榮私下給倚翠傳了信。道程管事今兒會帶著數名繡娘回豐州。
她坐在馬車上,身子靠著車壁。成貴一路朝程掌櫃入住的客棧而去。
沈嫿到時,程掌櫃正命二榮一箱跟著一箱搬行李。
二榮累的氣喘籲籲,心裡將程掌櫃罵的不行,麵兒卻不敢有半點不敬。
程掌櫃的手負在身後,麵色凝重。
事兒辦砸了。
此事雖說是聚朝閣的疏忽,可到底兩敗俱傷。有頭有臉的各世家夫人早已放話,不會在聚朝閣消費,日後隻認準一風堂。便是盛京的各大繡坊掌櫃也紛紛表明態度。
毫無疑問,聚朝閣被排外了。
後麵來買繡品的人減半再減半。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沈家繡坊再不濟,眼下繡品再也稱不上蘇繡流派之最,但這些繡娘到底是老繡娘帶出來,學了幾年,繡品也是有賣點的。倒不至於人人聞之色變,尤其是買不起一風堂繡品的客人。
聚朝閣在未同沈家繡坊合作前,才算真的是顧客無幾,再如何也比先前強,掌櫃自然有意繼續合作。
臭名便臭名,隻要能賺錢,聚朝閣不在意。
可程掌櫃在意。
他是親眼見證沈家繡坊鼎盛輝煌的,眼下總不是滋味。
十餘位繡娘穿戴一致,或高或瘦皆忐忑不安。
“掌櫃,我們實在是儘心了,您也清楚往前賣入盛京的繡品都出自師傅們的手。”
此次過來她們本就沒甚底氣,程掌櫃到底無法為此而責怪繡娘。
“消息怕是也傳到了豐州。公子那邊我會去說。”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帶著節奏的掌聲。
一道最熟悉不過的嗓音仍舊是他記憶裡的高高在上和藏不住的鄙夷。
“程掌櫃真是好擔當。”
程掌櫃轉身對上女娘清淺冷寂的笑。
沈嫿隻是定定看著行事圓滑的程掌櫃。
“沈家繡坊對麵經營酒樓的東家,你可還記得?”
她所問,自然無須程掌櫃真去答。
女娘語氣幽幽:“也不知誰在酒樓裡的酒水裡摻了毒,雖不至於吃死了人但也要凶險的要了半條命,中了毒的人身份不低,東家便是全部積蓄也搭上也不夠賠,最後連著酒樓抵押出去,他更是一夜白了頭。”
沈嫿似笑非笑。
顯然德行敗壞。
“你這頭發還挺黑。”
“還挺密。”
“我倒是真憂心,你這掌櫃沒法做長久。”
眼瞧著程掌櫃麵色難看,沈嫿言辭犀利如刀眼可勁的往他心窩裡戳。
“沈瞿那種人最重名聲,偏偏你一來盛京,就令他聲名狼藉,程掌櫃見多識廣,不如猜猜他會如何?”
沈嫿玩著腕間的珠子:“差點忘了,繡坊的事他一竅不通還得用著你,可這種無恥之徒惡意由心,等他全權管控繡坊後,是一腳踢了你,還是將那些積攢的不滿一一發泄再一腳踢了你?”
她憐惜的看著程管家:“真是可憐呢,等他羽翼豐滿,你什麼好處都撈不著,其實你算什麼呢?不過是他眼裡一條犬罷了。”
程管家麵色陰沉:“那副繡品......”
沈嫿笑:“滿意你所見到的嗎?”
“中其因者,需食其果,你投靠沈瞿是因,眼下反噬是果。”
沈嫿是真想看看,程掌櫃此趟回去,對沈瞿還能否傾注所有的教他掌管繡坊。
他若有忌憚,定會藏著掖著,十分教成五分。沈瞿自然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