爀帝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一言一行威儀畢顯。他於高位而坐,身子稍稍朝前傾。
「周章平的事,朕已知曉。」
崔韞一身緋袍,眉長入鬢,氣質清臒。
「刑部尚書雖有偏頗,可也算是仁義心腸。他是先帝身側的近臣,朕登基後照樣忠心耿耿,此事,朕實在不好寒了老臣的心。」
「你啊,做事委實循規蹈矩了些。」
崔韞神色平靜無波。
「此案尚有蹊蹺。」
爀帝:「可即便被看押,他是知府,刑部斷不會屈打成招。」
「維楨啊,朕昨夜夢見你父了,他是朕最信任的臣子,夢裡的他在怨朕,朕派你去了大理寺,這些年你這性子是愈發的冷清。這官場上人心最為難辨,你像他,行事隻認規矩,可往往如此最會得罪人。」
他所言就差掏心掏肺了。
崔韞微微垂眼,這才恭敬的拱手:「勞皇上操心,是下官之過。若非皇上排除眾難也要提拔臣,陽陵侯府也難有今日。」
這話爀帝聽著舒服。
「今日留你還有一事。」
他正色:「小五明兒回盛京,太子事忙,皇子裡頭就屬姬紇最為清閒。朕有意讓她去郊外親迎。」
他儼然忘了還有個姬謄。
「此事原先有意讓謝珣去,可惜他重傷在身,這些時日久不見好,你提朕跑一趟輔國公府。」
崔韞應下:「臣領命。」
離皇宮後,崔韞麵色無常卻由心可笑。
爀帝就差將道理掰碎了講。他對待崔韞時,似長輩般寬厚卻又何嘗不是有意為之。
仁義心腸,先帝,老臣。
這三樣提出來,反倒顯得崔韞冷血無情了。然,三法司相互牽製的規矩是天子定的,也是天子說破就破的。
崔韞靠在車廂上,闔眼。
他如走過場般去了輔國公府。
謝珣見他,並無意外。塞外最是嚴寒不過,如此相比盛京的寒冬也不過如此,屋內,燃著小盆碳火,他堪堪披了件外衫,也不曾在崔韞跟前偽裝。
「崔侯,下盤棋如何?」
不過多時,崔韞手執白旗。目落棋盤,思緒卻在紛飛。
女娘的一顰一笑,嬌俏可人。
昨夜驅她走時,她抱著紅釉瓷柳葉瓶,嚷著嗓音:「我的我的我的!」
委實無賴。
可……
當初對沈嫿稍上心,也是隻因她像極了雪團。
那些驕橫的,目中無人的,委屈的,以及小動作和習性……
如今再去想,他曾忽略的細節,卻成了崔韞一夜輾轉反側久不能眠的原由。
「你還下不下?棋不曾落幾子,倒是發了不少的愣,難不成大理寺又發生了大案?」
崔韞抬眸。
「你說,這世上可有精怪一說?」
謝珣詫異挑眉:「也沒聞見你身上有酒味。」
崔韞:「我昨夜翻查不少誌怪野書,曾有記載附身一詞。」
換來謝珣的一陣沉默。
這種事崔韞說出來都覺得荒誕而可笑,男子嗓音帶著些許啞然。
「大抵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