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除了時不時書頁翻動的聲響,再無其它。
繡娘們也將落在女娘身上的視線回到被放置高位的打盹的兔子身上,細細的看,找角度,對上光線,思忖如何下手,各部份的針法時不忘手下靈活的劈絲。
時間過的很快。到了用午膳的時辰。
對麵的老繡娘紛紛收拾出屋,既然休假,多數人是不準備留著午膳的,手裡個個提著小籃子離開。
見狀,屋內的新繡娘紛紛放下手裡的針,麵帶狐疑。
女娘緩慢的合上書,揉著酸澀的眼兒。沒骨頭似的斜靠一處。
“都瞧仔細了吧。”
她畫餅。
“學透了,就能休假。”
她緩緩起身,庖廚那邊釀了許久的石榴酒。差不多也能喝了。
吃飽喝足,午休一番,繡娘又開始忙活。可貴妃榻卻沒了人。
“東家呢?”
“用飯時,她還和秀兒坐在一處。”
秀兒是這些人裡頭算年輕的,當下抬眸。
“東家也休假去了,她讓我們自覺些。”
有人舒了口氣。
“不在也好,東家在時,我總覺得她會涼颼颼的踱步走過來,將我臭罵一頓。可東家不在,我還怪想她的。”
“我倒不怕娘子罵,我就怕她走過來問我,為什麼生了三個孩子。”
她還記得,當時女娘難過的看著他。
“你同你丈夫感情好嗎?”
她心裡咯噔一下,隻以為男人在外麵養人了。就聽沈嫿更難過的問。
“有沒有考慮再要一個。”
“這事我記得,當時孫掌事也在,當時扭東家的耳朵。”
氣急敗壞。
——老毛病又犯了是吧!
“看著架勢,東家是要親手教我們,上回她隨意點撥我便受益匪淺。可見是我等的福氣。隻是不知她適才瞧得是什麼書,那般認真,沒準是夫人留下來的蘇繡孤本。”
適才離沈嫿最近的繡娘陷入沉默。
“我倒是瞧見了書中的一段話。”
“什麼話?”
那人麻木的背誦:“雨越下越大。司徒雷臉上分辨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死死抱著她,大聲痛苦的吼了一句,彆走!你隻能是我的。”
屋內徹底陷入死寂。
沈嫿抱著她的司徒雷天去了酒樓。
入雅間後,瞥了一眼鄭千喻。
“又叫我來作甚?”
鄭千喻一手攪動著湯勺,緊張不安的垂下眼眸。欲言就止的很。
再看她對麵,坐著胖乎乎,肉感十足的貴公子汪續。
沈嫿眯了眯眼。
“你怎在此?”
汪續忙起身答:“義母,我們這幾日走的近。”
他繼續先前的話:“誌趣相投,就一道拜了個把子。”
“她比我大上幾歲,家中排行三,我得喊三姐。”
這又是什麼混亂的關係。
你喊她三姐,喊我義母?
怎麼,我輩分就這麼大麼?
沈嫿一言難儘,正要走近,可腳步猛的一頓。
被塵封許久的一處記憶,徹底驚醒。
前世……
她努力的去想,前世鄭千喻嫁的是誰?
當時她萬念俱灰,也徹底同外界斷了聯係,孫姨見不著她,鄭千喻也見不著她。
可她卻聽府上送飯的婢女道。
記憶碎片般零散,正當她頭疼欲裂時,耳側好似又響起。
“那鄭三娘子好本事,攀了高枝兒。謀求了個好姻緣,聽說是通州人氏,瞧著衣著打扮就不簡單,鄭三娘子帶著人嚷著見娘子,公子給轟出去了。不簡單又如何,沈家的家事,由得了外人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