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予低頭，一點也不像要哭的樣子，聲音平鋪直述：“沒什麼。”
“姐，謝謝。”他語氣低沉。
這次陶予沒叫陶萄，他叫的是姐。
說完之後，陶予快速擦了一下眼睛，轉身回了房間。
讓陶予感到無法逾越的，大概是姐弟兩個字。
陶萄變了很多，但是對他的感情，始終是姐弟。他們是彼此唯一的家人。
看著陶予背影有點落寞地走回房間，陶萄摸了摸手裡的書皮，若有所思。
陶予還是第一次在陶萄麵前哭，上一次在陶萄麵前哭的男人還是徐填。
*
陶萄洗完澡之後，便拿著書看了起來，嶄新的油墨味道衝進陶萄鼻尖，陶萄覺得這味道陌生又熟悉。
她在抽屜了翻找了一會兒，發現自己一支筆都沒有，唯一的筆還是用來化妝的眉筆。
於是她出門敲了敲陶予的房門，從陶予哪兒順來了一支水性筆。
她本來想要那種可以做筆記的熒光筆的，可是陶予表示自己從來不用那玩意。
人大概就是這麼一種生物，在看書之前，要把書桌整理好，文具準備齊全，把手機調成靜音，但是坐下來看了兩頁，便感覺昏昏欲睡，連拿筆都提不起力氣。
陶萄打了個哈欠，強打著精神看書上的內容。
大概是因為幾乎沒看過這種內容性極強的書籍，陶萄覺得書裡的每一個她都認識，但是拚在一起卻讓她讀著難受，她感覺自己好像看了，又好像什麼也沒看。
雖然想著要認真吸收知識，可是陶萄心裡的那股氣還是熱的。她身體裡的那種希望走捷徑快速抵達成功彼岸的欲?念已經是刻在了她的靈魂深處，而恰巧看書是與之完全相反的緩慢且立竿見影的成效幾乎看不見的活動。對於書裡這些陌生而需要專心思考的東西，陶萄一時半會兒很難沉下心來去吸收。
她有些煩躁地抓了抓書頁，心裡已然想要拿起手機看一眼自己微博和某音上的粉絲有沒有繼續漲。
想永遠比做簡單。
陶萄讓自己專注盯著書看，但是思維卻發散得越來越嚴重。
這個時候，耳邊忽然傳來0745的聲音：“請宿主不要氣餒，學習的過程一開始總是艱難的，但隨著學習經驗和技巧的增加，學習會逐漸變得輕鬆和有趣。”
陶萄：“……”
她也想努力。
好在陶萄並沒有睡著。因為0745告訴她，它剛剛說的雞湯是從客觀大數據中得出來的結論。
一開始的一個小時，陶萄看書的進度極其慢，隻看了七頁，陶萄也是在這個看書的過程中才發現自己比自己想的要浮躁太多。
不過一個小時過去，她看書的速度還是龜速，但是比之前要腦子清晰一些了，也不困了。
也許是因為注意力集中的原因，陶萄讀到了書裡麵的一些片段，居然還有種振奮感。
她喝了幾口水，眼睛隨著這筆尖的滑動而滑動，陶萄用手控製著自己的速度。
在某些比較重要的句子下麵，她會畫線做筆記。
好在由於此書的作者邏輯清晰，陶萄在的時候，並不感到混亂。
不知不覺，陶萄擺在手邊的水杯空了，她從一開始地不斷動作，到後麵挺直了背，沉浸式地起來。
一看時間，陶萄才發現自己已然在書桌麵前坐了兩個半小時。
她也終於正式看完了三十多頁的序章。
在序章中，作者對編導這個行業做了一定的概括，並且描述了此行業的前景和意義，雖然挺官方的，但是陶萄還是耐著性子把這三十多頁看完了。
在最後序章的最後一段話，陶萄畫了兩道波浪線。
【他們都說，編導行業在隨著資本的介入變得越來越商業化，我同意。】
【可是我依舊記得我在很小的時候看到過的電影畫麵：深黑的海上升起一輪理想的月亮、太陽照在吃儘了苦難的人門的眼睛裡、風華絕代的美人依靠在閣樓上發絲隨風舞動。】
【於是從很小的時候我便認為：編導是一個製造故事和夢的職業，天下什麼東西都有標價，可是一個深得人心的故事、一幀令觀眾永生難忘的畫麵是無價的，它們觸及了靈魂的東西】
【為什麼那麼多的編導被錢收買？因為大多的“編導”不管有錢或者沒錢，都製造不出留名影史的作品。】
陶萄看的電影並不多，但是她覺得這段話說得很對。
不論資本與否的問題，大師就算拍商業片，也有自己獨特的風格在。
至於製造夢……陶萄不知道這是種什麼感覺。
但陶萄仔細看了一會兒，忽然發現書頁下方有關於作者提到的那幾幅畫麵的注腳，每個畫麵都有相應的電影來對應。
所謂的理想的月亮、人們苦難的眼睛、絕代美人分彆出自電影《海島戀》、《戰起太陽西》、《藍色的影》。
陶萄現在腦子清醒又興奮，她懷著某種好奇，打開筆記本搜索了一下《海島戀》，然後點開視頻網站的鏈接，直接看了起來。
電影很長，足足有三個小時，而現在已經是晚上將近十一點了，陶萄覺得自己可能會看到一半就直接睡著。但是她並沒有，她在電腦麵前一坐便是三個小時，等電影的導演和演員的姓名輪番滑動的時候，陶萄已然是淚流滿麵。
在看的過程中，陶萄不止一次感歎畫麵的美和張力，她就像一個沒見過世麵的鄉裡人一樣，忽然感受到了電影的魅力，而被畫麵震撼過後，便是被劇情所吸引，一個沒有任何反轉的愛情悲劇，在播放到最後四十分鐘的時候，陶萄的眼淚已經開始止不住地流。
“編導是一個製造故事和夢的職業。”
腦海中忽然回響起這麼一句話。
編導確實是一個製造夢的職業，至少這部影片做到了。
陶萄心情逐漸平複下來，但是腦子裡卻依舊想著電影裡的場景，書裡的字句。
她忽然覺得，0745所歸納的嚴肅領域很準確――這是需要調動大腦，需要通過大量的學習和思索，實踐和創新，才能最終獲得成就的領域。
這種過程並不簡單，全然需要她的投入和思考，甚至還需要發揮想象力。可是這兩個半小時的讀書和觀影，卻讓陶萄坐在椅子上，心裡多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充實感。她好像真的感受到了編導的魅力，在觀看了影片之後，這種感覺更甚了。
她從未如此強烈地――對除了“打敗夏啟月”之外的事情――產生了興趣。
最主要的是，這種興趣是來自於她本心，而不是外力的擠壓，她看到那深藍色的海上升起理想的月亮時，心頭酸澀得想哭，那不是私人的感情，而是更高、更嚴肅的東西。
――這是一次命運般的觸碰。
耳邊傳來0745的聲音：“檢測到宿主野心――選擇領域：編導，目標：明日之星稱號，任務完成度：0.001（學習+觀影讓宿主成功對這個行業產生了興趣，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哦！）任務天數：1/365。”
聽到聲音，陶萄忽然覺得，0745這個玩意，可能本身就不是一個單純的野心家係統，至少在對於野心價值的判斷程度上，0745精得像猴一樣。
對於勾引男人和增加粉絲數這些方麵，0745給定的價值點很低，網紅領域的基本價值點是50，而嚴肅領域的基本價值點是4000。
你細品。
而且之前陶萄在朝網紅這一目標拚搏的時候，0745可從來不會在她焦頭爛額做視頻的時候，出來給個溫馨提示，任務完成度也從來沒有計算得如此精確過，而且還有括號內內容。
但是這種給定的基本價值點讓陶萄也更加清晰地認識到格局的層次。
似乎檢測到了陶萄心中所想，0745解釋道：“不同的野心本就有不同的價值，就像行業前景的預測一樣，不過我並未操縱宿主你的內心所想，這一切的野心都是宿主你自己產生的，擁有高價值的野心也意味著您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一旦達成，則意義重大。”
“很高興看到宿主擁有高層次的野心，請宿主再接再厲！”
“有壓力才有動力哦。”
現在這個世道，就連係統都會看野心行事了。
*
當天晚上，陶萄睡的特彆沉。第二天早上起來，陶萄才看到周虹和小櫻的消息。
小櫻：【什麼時候有空呀葡萄，我們要不要再拍一期遊戲視頻～你現在好紅，你的粉絲天天催我來著（抱頭痛哭）】
周虹：【公司搞了一個新的直播間，你要不要過來試試？正好zrkl那邊和我確認了，這中間拍攝的話，你可以來試試直播，就不用費心思出視頻了】
陶萄思索了片刻，心想：她們兩個的訴求倒是可以合到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