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其修愣住。
他把陶萄發過來的話, 看了好幾遍,然後問:【真的嗎?你有時間過來嗎?如果沒有時間也不必勉強】
溫其修薄唇抿起,他其實把鏈接發給陶萄, 並沒有想讓陶萄為此同情什麼的意思, 不過人在弱小無力的時候,總會下意識朝強大一點的人身邊靠。
溫其修記得當導演說道助力嘉賓幾個字的時候,他和朋友對視了一下, 不約而同的露出了點驚喜的表情,他們都以為陶萄會過來。
——大概是在之前, 他們就知道陶萄很厲害, 寥寥幾次在公司碰麵更加加深了這種印象。
——如果陶萄過來, 會不會給他們一些改變現狀的力量呢。
——不一定要幫助他們能得到太多的鏡頭, 可作為同一個公司做出了成就的“師姐”, 陶萄總能給他們一點動力,讓他們看到鮮活的生氣。
在步入這個圈子之前, 溫其修沒有想過孤立無援的感覺是怎樣的。
他還因為自己的長相和實力被給了不少的鏡頭, 可是同時來的那些同伴們卻幾乎處於一個被忽略的邊緣狀態。
——他的感覺也差不多。
——被邊緣化的感覺就像是處於黑和白之間,在兩道界限之內的灰色地帶裡, 根本就看不到太多的光。
——一種無力改變現狀無奈感,甚至因為那些人的態度和虛榮,深刻懷疑自己存在的正當性。
這個時候, 他們會不由自主地想, 如果他們換個出身,不是不是就必在那些人麵前抬不起頭, 可這又怎麼可能呢。
比起重新投胎,他們更想告訴他們就算是網紅公司出身,也同樣可以很厲害。誰不是為了生活和未來奔波, 他們憑什麼用那種看臭蟲一樣的眼神看他們。
可他們卻沒辦法用實力去反駁,因為他們實力真的太差了。
公司安排的老師水準一般,他們自己也太鬆懈。
如果問這些男生在去了訓練營之後感到最後悔的事,那就是在公司的時候沒有好好訓練,否則也不至於在各種考核的時候,被那群優越感充足的家夥用盯鄉下人一般的家夥盯著。
人的軟弱和自卑大多源於自身實力弱小。
陶萄:【有】
很快,溫其修發來了參加訓練的人的名單。
一共七位。
陶萄按照他給的名字,到一個主辦視頻網站一一搜索了他們的票數。
他們全部在七十名開外,成績最好的是溫其修,七十二名,獲得了三萬票。
而張新起獲得票數在最後一位,隻有三百多票,他的實力很弱,舞蹈和唱歌都跟不上,在錄製中的表現像是被迫丟進水裡學遊泳的旱鴨子,撲騰的樣子既笨拙又狼狽。
溫其修:【謝謝你】
陶萄把排在前十的人都看了一遍。
排在前三的基本上都是一百萬票,他們長相都是標準的帥哥,造型和妝容男團感很重。
票數的差異明明白白,本來已經想睡覺的陶萄坐直了些,然後拿著手機把第一期從頭看了一遍。
他們的初舞台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就連陶萄也皺起了眉頭。
當他們用局促的表情說出:“大家好,我們來自錦鯉傳媒”的時候,鏡頭非常靈性地切換到了在場的其他練習生的表情上——大家都沒什麼表情,有人相互對視,眉頭緊皺,似乎在說——這是什麼公司,從來沒聽過。
其中一位男導師打破尷尬問:“你們公司有什麼代表性的藝人嗎?這個名字有些陌生哈哈。”
陶萄非常輕易地從這位導師眼裡看到了看戲的意味,主持人把話筒遞給了溫其修身旁的男生,那男生表情有些忐忑,他說:“我們是網紅孵化公司,有一些比較大的網紅。”
“比如呢?”
“xxxx……就、就是我們公司的。”
念出來的那幾個字被特殊處理掉了,看來節目不想給無關緊要的人打廣告。
陶萄直覺那個人說的是自己的名字。
導師的表情變得有點微妙:“哦,是她啊,好像看過她的視頻。”
在場的其他練習生有人搖了搖頭,導師道:“不過我們這裡不是什麼可以投機取巧出道的地方,你們好好加油。”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節目組連他們單獨的自我介紹的沒有剪進去,溫其修除外,隻有短短幾秒的照片加名字的海報式介紹。
陶萄耐著性子把兩個多小時的節目都看完了,那些排名在前十的,無一例外都是鏡頭充足的。
他們大部分有較好的舞蹈和唱歌功底,但也有兩個是實力較弱的。
不過導演似乎偏愛他們,鏡頭給的不比其他人少,加之他們似乎都有自己的人設,所以吸粉能力一點也不比其他人差。
這個節目哪裡有什麼絕對的公平,實力好確實可以得到更多的鏡頭,但是有人保的人,同樣走的是陽關道。
弱肉強實本就是現實,道也不必無趣地去控訴資本操縱一切。
對於他們的不受重視,陶萄看得很開——不重要的人的確沒必要浪費鏡頭時長。
隻是——可以討厭,但沒必要毀掉。
看到張新起那張蒼白羸弱的臉,陶萄心裡升了強烈的對於某一類人的惡意。
她對公司本來就沒什麼歸屬感,更加彆說對這些所謂的“後輩”的關懷,人不能爭取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就歸咎於自己的沒本事。
——但是有些事情不一樣。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還是那個自私自利的陶萄。
——她要去把那些自己討厭的東西弄得一團糟。
也許是移情作用,陶萄看著那些其樂融融的彈幕,感到一陣心悸,然後便非常順暢地——無聲地笑了起來。
笑完之後,她感覺手腳有些冰涼,然後起身到浴室洗了個澡。
這天晚上,陶萄直到淩晨四點才睡著。
她想了很多東西,深夜窗外忽然下起了雨,陶萄走到窗戶前站了一會兒,看到豆大的雨點夾裹著爺的深沉打在玻璃上,陶萄輕輕笑了一下。
雨落在地上的前一秒,是否也想過生死,有過悲喜呢?
她想,人真是複雜的動物。
奮不顧身和無法脫身兩種處境,同樣讓人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