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陶萄便拿到了幸鴻光的電話。
晚飯之後,回到房間,江儲便把這事告訴了幸鴻光,幸鴻光本來說話語氣平平淡淡,聽到陶萄問江儲要了自己的聯係方式,語氣一變。
“她問了?”
“她說什麼?”
“她知道我叫什麼吧?”
一連串的問題,雖然語氣沒變,但江儲沒見他對除了他媽以外的女人如此上心過。
“你態度不對勁。”
“我怎麼不對勁?”
說完之後,幸鴻光覺得沒什麼說服力,便淺淺補上一句:“你不說?”
江儲道:“沒說不說。”
顯然,江儲雖然有些幸災樂禍,但繃著沒表現得太明顯。
“問了聯係方式。”
“你不是要帶她出去玩,給她賠禮道歉嗎?”
“她說她等著。”
江儲說著,便又想到陶萄問他聯係方式時候的樣子,他忍不住問道:“是我太久沒談戀愛了,你們現在要談個愛,我怎麼覺著和我那時候一點不一樣?”
幸鴻光:“哦,怎麼。”
“那妹子問我要你電話的時候,是一點臉紅都沒有,倒是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
“這不正常。”
幸鴻光冷不丁道:“你都快奔三的人了,你臉紅什麼?”
江儲:“?”
“好歹我還幫你傳話,你非要刺我啊。”
幸鴻光:“你那時給裴婷的情書不是我幫你送的。”
聽到幸鴻光提起這陳年舊事,江儲咳嗽了一聲:“這都過去多久了。”
幸鴻光又說:“現在想起來我也沒覺得你那時候不害臊。”
“幸鴻光!”
“行,儲哥,我不說了,你彆凶人。”幸鴻光在惡人先告狀方麵沒輸過。
“對了,她還說什麼了,怎麼就讓你臉紅了,仔細說我聽聽唄。”
江儲這下卻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感覺,這女孩不簡單。”
幸鴻光:“?”
“用你說啊。”
“算了,這麼久不見,你還是一樣的板。”
“我這邊還有點事,先掛了。”
沒等江儲說句再見,對麵便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江儲在心裡罵幸鴻光狼心狗肺,剛要放下手機去洗澡,外麵便傳來了敲門聲。
“誰?”
江恒:“哥,是我。”
江儲過去打開門,正見到江恒在門口站著,雙手插在兜裡,他表情看不出什麼來,隻和江儲道:“哥你沒睡吧,我想和你聊聊。”
江儲心下覺得古怪,卻也還是把江恒放了進來。
第二天,陶萄被江恒叫下樓吃早餐,江儲就坐在陶萄對麵。
吃了口小麵,陶萄抬頭看向江儲,江儲打量的視線被她抓了各正著。
“江儲哥,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看她就算了,表情那麼奇怪做什麼?
陶萄今天身上又換了件衣服,都是熟人,在這裡也不用帶什麼眼鏡口罩,她昨晚睡眠充足,一覺醒來,氣色很好,抬眸看人的時候暖中帶冷,梨花的冷香似乎在她的一瞥之間順著堂口的風吹到了飯桌這邊,江儲本來也隻是想著江恒對陶萄的心意而已,當下被這麼一問,又哽住了。
他意識到自己出神,回過神來,心底一驚,便匆匆收回了視線,不敢再多看她。
這女孩身上,有一股特彆的氛圍似的。江儲想。
這和氣質有關,卻好像又比氣質的範圍更廣一些。
就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場景,有了她在,卻也多少有些不同。
不,應該是特彆不同才是。
比方說,就在剛剛那一刻,江儲也被陶萄晃了下眼,這院子裡很多花,但是陶萄看他一眼,他偏偏就想到了那最高也最惹人印象深刻的從幸鴻光院子裡伸出來的梨花,總之,煞人。
“沒什麼,你彆多心”
江儲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暗暗把江恒和幸鴻光放在一起作比較,越是比,他越是覺得江恒沒有勝算。
一個是弟弟,一個是老朋友。
江儲抬頭又朝陶萄看了一眼,剛才的感覺沒變,江儲心中又釋然了點。
他想,這女孩指不定多少人喜歡,這種模樣和才氣,追求者應該趨之若鶩才對,其中必定也不乏特彆優秀的人。
說是禍水,也是抬舉禍水二字了。
一般的禍水,可做不到年少有為。
江恒和幸鴻光說不定最後誰也得不到她的青睞,他在這瞎操心什麼。
想通了,江儲便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是沒注意到,陶萄看他像是在看個呆子,表情很是古怪的。
不過是一個早餐的時間,江儲楞是把陶萄未來的感情線合情合理想了一遍。
*
自從江儲給幸鴻光說了這事,幸鴻光便等著陶萄主動打電話給他。
甚至午休的時候,也還特意把鈴聲調到了最大,生怕錯過了某個陌生來電。
然而等了兩天,他也沒等來一個來電顯示。
幸鴻光多少有點失望,卻也隻得暫時先處理手頭的事情。
陶萄忙得很。
她來京都的這幾天沒有閒著,先是去拜訪了周加西,又去了薛雪那一趟,趙亦不在京都,但是陳路在,她也打電話約陳路出來和陳路一起吃了頓飯。
周加西見到陶萄很是高興,談到《帷幄》,周加西的表情都激動起來。
“將近一年沒見,你太讓我震驚了,不過一年前我就知道,你是非池中物,現在看來,那《探視》還真不過是你遞給編導圈的一張入場券。”
陶萄的態度卻很謙虛:“還是要感謝您的賞識,否則我也不會有拿獎的機會。”
“拿不拿獎都無所謂的,你的實力就擺在那,《帷幄》上映那天,我是和你伯母一起去看的,當時我倆在電影院都看得很激動。”
“我在電影學院當了這麼久的老師,卻是第一次看見你這種年輕人。”
陶萄看向他,笑得很真誠:“以後肯定會有更多厲害的新人出現的。”
周加西為她的心性感慨:“很難得的,你心胸這麼敞亮。”
陶萄:“老師為什麼這麼說。”
“這一行,妒才的現象是很常見的,就比如江漢謀,他看起來和和氣氣的,對新人也很關照,但是要打壓的時候毫不手軟,為什麼?不就為了讓自己的位置沒人能撼動麼?”提到這件事,周加西的語氣很是不屑,表情也帶上了幾分鄙夷。
“可惜他對上的是你,我聽說,最近幾個月,他都沒再各種局上露過麵,老臉都丟完了。”
“也幸好對上的是你。”
“而咱們圈子裡,多的是江漢謀這樣的人。”
這道理其實也好懂,這個圈子兩極分化太嚴重,一旦取得成就,總有人把那人的成就與運氣掛鉤。
就和窮人仇視富人是同一個道理。
有人注定一輩子庸碌無為,而有人隨便拍點東西,就出人意料火遍大江南北。
這樣的差距,很容易讓人心裡不平衡。
——他那樣的鏡頭,我也能拍,憑什麼他上行,而我上就不行?
而帶著這樣狹隘觀念的人成為了圈子裡的“上流人”,自然就會多出令人惡心的手段。
江漢謀便是這種人。
聽周加西說完,陶萄卻搖了搖頭。
“老師,您把我看得太高明了。”
“隻是我不是不怕彆人取代我,或者超過我。”
“比起怕這個,我更害怕的是自己止步不前。”
周加西看著她,眼神帶著幾分打量。
陶萄垂下眸子,道:“就像現在,《帷幄》不過是我的第一部作品,我害怕的不是今後新人出來,第一部作品拍得比我的《帷幄》更好。”
“以前我總是在和彆人比。”
“後來我想明白了,人不應該活在彆人的眼光裡。”
這話像是對周加西說的,也像是對她自己說。
“我現在害怕的是,我下一部作品,沒有進步。”
“而且就算有人告訴我,以後誰的作品比我現在的更好,我也無所謂的。”
“我現在隻想和自己比。”
陶萄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是溫吞的,語氣卻又莫名的沉著。
周加西聽著,心頭似有觸動。
“而且老師,我認為,一個人如果走出了一條路來,那麼往後的路,就算有人走過,那條路也不是原本的路了。”
“就好像我電影的風格,我的鏡頭,我的剪輯。”
“我不怕有人和我相似,他們信的是我的作品。”
“而我信的是我自己。”
而我信的是我自己,陶萄如此說道。以前她說不出這樣的話來,現在卻能自然而然吐露。
她沒覺得自己的風格是無法模仿的,也沒覺得自己的路無法複製。
總有些天才觀察細致入微,能夠從她的風格裡總結出點什麼東西來。或者作為後起之秀用另一種更為出色的風格掩蓋她的光芒。
這一切都是可能的,有什麼不可能的呢?就像是她一年之內便憑借著係統走到了如今的層次,這之中,有多少是因為靠臉?大多還都是她一步步腳踏實地往上爬的成果。
所以陶萄如今也不相信捷徑。
她隻相信一個腳印一個坑,但凡有付出,必定有收獲。
隻不過在藝術層麵,有時候努力還不夠,還需要很多很多的靈感,奇妙的想法,以及永遠保持熱忱的積極態度。
對待自己喜歡的事情,陶萄覺得,應當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