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子頭都被他擠扁了,一雙黑豆眼滑稽地歪成了鬥雞眼。貓崽子樂的哈哈大笑,舉高手給他看。
“闞澤,快看它這樣兒!醜死了!”
闞澤哭笑不得,順手揉了把他的頭。司景的毛耳朵被他按趴下了,不悅地重新豎了起來,斜挑著眼看他,“乾嘛呢你?”
這傻貓。
貓薄荷草的心軟的一塌糊塗,強硬地也要往浴缸裡擠。出了仇人那出,兩人實際上有好幾天沒燉湯了,司景自己也想的不行,偏偏還要板著臉把他往外推,“邊兒去!......你又不是水生的!”
老變-態不懂得羞恥倆字咋寫,強行把一雙長腿塞進去了。浴缸不大,兩雙優越的長腿往裡頭一占,滿滿當當。
皮膚都是濕的。闞澤稍稍移了下身位,讓貓崽子躺他懷裡,“我也可以當水生的。”
司景臉上泛紅,還要嘴硬:“可算了。到時候我買房子,床都不會給你留,就給你在陽台上放個花盆,等晚上你把自己往花盆裡一種......唔......”
闞澤在親吻他的耳朵。司景其實相當喜歡這種親親,分明是溫存的,卻含了像是要把他咬碎了吞下肚去的隱忍。熟悉的氣味纏繞著,貓崽子聲音也跟頭發絲一樣又輕又軟,含含糊糊,“你的花頂到我了......”
闞澤反反複複地親他。
“它的花期到了,你摸摸。”
摸個錘子。
司景瞪他一眼,隻摸了一把就有些受不了,聲音裡都含了驚惶,“臥槽——闞澤,你這花怎麼越開越大了?”
這特麼一點也不科學!
你是準備往大王花的尺寸長嗎?昂??
原本粉紫粉紫、隻有指頭長的小花,這會兒已經足足開成了一個巴掌大。它的花瓣被司景撫著,一點點旋著綻開來,露出了裡頭嬌嫩嫩的一點蕊。司景就養過這麼一盆貓薄荷,頭一回知道這花也是能越長越大的,摸著花盤嘖嘖感歎,滿含震驚,“牛逼啊!說不定開個幾千年,能開成黑洞呢?”
闞澤被他的異想天開逗笑了,又覺得這孩子這會兒也能分神,隱隱有些懊惱。
是不是自己還不夠努力?
他低聲說:“小花......”
司景聽不見,還在拽著一片花瓣反複欣賞。
“闞澤,你這個花——哎?”
男人忍無可忍,臉色一黑,把花收了回去。正玩的興起的司景坐在浴缸裡,眼巴巴地看著他,毛耳朵都蔫吧下來,伸出手,手心向上朝他晃,“花花呢?”
貓薄荷草溫柔地笑,“沒了。”
“騙人。”司景忿忿指出,“這要是沒了,你豈不是等於被閹了?”
“......”
闞澤乾脆把他親暈了。
男人帶司景去欣賞了比貓薄荷花更為新奇獨特的植物。它生的相當健康,泛著漂亮的暗紅色澤,司景試著拿手去環了環,發覺自己一隻手居然環不下。
這種植物可以自己產出汁液,司景喝了好幾盅,味道相當不錯,和椰汁看起來差不多,嘗起來也是甜的。草木的清香和著點淡淡的腥味兒,幾口喝下去就讓貓渾身發暈,更何況是一下子喝了這麼多。
隻是這植物著實霸道了點,說喂他喝就喂他喝,無論他怎麼抱怨“水進去了”甚至含了哭腔,也還是喂了一波又一波。
司景靠在池壁上,醺醺然不知所以,仿佛化為了浪尖上隨風漂泊的一葉小舟。
闞澤把這葉小舟的錨拉回來,順了順他的大尾巴,意猶未儘地親著他的臉側。
“小花......”
司景幾乎要沒骨頭了,軟的如同一灘泥,拚都拚不起來。
闞澤滿含眷戀地又親他,把人抱出來。司景摸著肚子,下意識道:“好滿。”
闞澤緊繃的神經都快被他這一句話說斷了,拿花灑幫他衝著。沒一會兒,站在浴缸中身材修長緊實的青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窩在他肩膀上尾巴都搖不起來的貓,被放置在床上後,貓崽子撅著毛屁-股咕嚕嚕一陣翻滾,幾乎要從床上滾下去。
貓薄荷草拽著他的腿把他拉回來,重新安頓好。
還沒兩秒,小祖宗又咕嚕嚕滾跑了。
活像一個球。
都累成這樣了,怎麼還這麼有精神?闞澤把手放在他尾巴根處,威脅性地在那兩顆圓潤的貓蛋蛋上碰了碰。
短腿貓立馬蜷縮起來,橄欖青的大眼睛瞪著他。
......草。
都這麼多回了要是還能開花,你特麼就不是貓薄荷了,你是航空導-彈啊!
你咋不直接上天呢?
我掐了你的花你信不信?
他示威地喵喵叫,可實際上半點威脅效果也沒起到,萌的效果倒是滿分。闞澤說:“睡覺,不然就摸蛋蛋。”
......
操!
老流-氓!
不要臉!
司景把貓蛋蛋藏得更緊了。
老子發誓,老子早晚有一天得掐了你的花!
要是不掐,老子——老子就是條蠢狗!!
折騰了半天,到底是準備入睡了。闞澤搖晃著小貓咪,輕聲哄著,給他唱兒歌。小兔子乖乖變成了小貓咪乖乖,三隻小熊變成了三隻小貓,門前大橋下遊過的不再是一群鴨,而是一群成了精的貓。
司景聽的很滿足。他們這種威武霸氣的生物,就應該上天下地無所不能。
何況隻是下水遊個泳呢?
他拉著闞澤衣領,忽然想起了什麼,打斷了男人的兒歌,化為人形舔了舔嘴唇。
“闞澤。我之前沒有告訴你,她還養了隻貓。”
闞澤一怔。
“誰?”
他下意識想到了陳采采,可看司景的模樣,卻並不像是在說陳采采。
司景聲音很低,“第一個養我的人。”
他把男人衣領拽的更緊了,捏的皺皺巴巴,自己卻恍然未覺。
“她其實挺好的,”他小聲說,“平常給我吃的穿的,總是把我放在膝蓋上。她說想要養隻貓,底下人就把幾十隻剛出生沒多久的貓都抱過來給她選,她一眼就選中了我——”
地板是碧綠鑿花,西洋鐘咚咚地響。小姐坐在把水曲柳的椅子裡,把他舉高了些,端詳著那雙橄欖青的眼。
小貓出生幾天了,眼睛顏色已經由淺藍變為了煙青,通透的像是塊帝王綠。
“安德烈。”
她定下了名字,摸了摸小貓的頭。
“安德烈安德烈......”
司景咽了口唾沫。也許就是因著這份寵愛,才與了他錯覺,讓他以為,他是能在這棟有著花園和旋轉樓梯的大宅子裡過一生的。他被寵的什麼也不知什麼也不懂,甚至沒怎麼從各位夫人小姐的膝蓋上下來過。更不要說抓老鼠找吃的,也正是因此,當被扔出家門時,生存才變為了真正的難題。
闞澤環抱著他,目光裡含著擔憂。司景低聲說:“我後頭還見過她一次。”
“那時候她懷裡......還抱著另外一隻貓。”
同樣叫安德烈,是隻純白的小白貓。司景說:“她......”
他忽然卡了殼,像是想起了什麼,蹙起眉頭,仔細思量,“她——”
她長得像一個人。
這麼多年過去,他基本上已經不再清楚那位小姐的長相,隻隱約記得對方的輪廓,印象更深的,反而是盛開的裙擺和身上柔軟的綢緞磨蹭過去的觸感。司景如今再想,卻猛地躥了起來,拿起床頭的手機查詢。
他的搜索界麵停留在了陳采采的照片上。司景瞪著這張臉,又嗖嗖向下翻,最終翻出了一張陳采采整容之前的素顏照。
陳采采經過了麵部調整,下巴和臉型都變了,臉也打了玻尿酸,打出了飽滿的蘋果肌,鼻子中墊了假體。
沒變的是眼睛。司景盯著這張素顏照,微微顫抖起來。
......幾乎一模一樣。
另一個事實終於清楚地映入了心頭。
陳采采。
陳采采是那位小姐的轉世?!
*
門外的白尋噴出了一口灰白的煙霧。他摩挲著自己的指關節,眼睛裡頭噙著笑。
“哥哥......”他輕輕說,“你早晚有一天會明白的。”
“萬物皆是異類——”
他捏著一張薄薄的畫紙,上頭是司景衣襟滴著血站在一地屍體中的情景。畫上青年眼珠子泛著猩紅,一眼望過去,凜冽的像是把出鞘的劍。
“唯有你我,才相同。”
他低低笑了聲,邁開步子,從司景的門前離開了。門後的闞澤忽然抬起了頭,朝門外盯了一眼。
男人的目光裡泛著令人心驚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