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旁人, 興許還不確定那脖子上的到底是什麼,司大佬如今身經百煉, 卻是一看一個準。
他早已經不是當年什麼也不懂以為毛尾巴互相蹭蹭就能生崽的小奶貓了, 和闞澤進行類似運動, 基本上每天也都得來個一兩回。情至濃時, 如果講一點印子都不留下, 那便不是人,而是神了。
闞澤縱使再疼他,到了理智都沒有的時刻,也沒辦法不留點什麼痕跡。這好像是所有雄性動物生來便有的本能,一定要把自己的標記深深地打在自己的獵物或領地上,警告其他雄性生物遠離這片區域。
好在身旁有個精致男孩袁方, 在他每回通告之前都得把他檢查一遍, 確認他不把那些或紅或紫的印子露出來。
......顯然,袁方這個習慣並沒有用到自己身上。
“你脖子。”司大佬掰著他的頭看他脖子, 伸手戳了戳,刺得袁方一疼,趕忙握住他手腕,“小祖宗,乾嘛?”
司景把手放下, 神色嚴肅。
“袁方。”
“嗯?”
“你是到哪兒找了個野男人?”
“......嗯?”
司景目光很認真。袁方愣愣地回看他, 終於從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什麼, 忙不迭一路小跑去屋子裡拿出一麵小鏡子, 在陽光下對著左照右照。看著看著, 他就倒吸一口冷氣,連忙捂嚴實了,反問:“你怎麼知道是男人?”
在真正明白自己心意之前,袁方還始終以為自己喜歡的仍舊是女人。可如今想來,從小到大,他其實也並未對任何一個女性產生過友誼之外的感情,雖然優秀的女孩子不少,真正動了心的卻沒一個。
那時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回頭再想才覺得蹊蹺。
還以為是自己眼光過高,沒想到是因為性彆不匹配。
司景很詫異地反駁:“難不成還能是女人?”
彆開玩笑了,訛獸當初說他是個鋼鐵直男的第二天,闞澤可就把那一幕當樂子說給自家貓崽子聽了。雖然那訛獸在自己腿長的問題上說了實話,沒撒謊,可這種事兒自然不能拿來開玩笑。
他說袁方是個直的,那袁方一定彎成回形針了。
蚊香也不是不可能啊。
司大佬很有八卦精神地又問了一遍,“是誰?”
袁方搓搓臉,難得有些泛紅。他並不想隱瞞,因此猶豫片刻,還是小聲回答:“是.......”
“是我。”
後頭忽然傳來另一道聲音,房淵道推推眼鏡邁腿走出房門,仍舊是一副乾脆利落的精英氣質。他的袖口鬆鬆卷了起來,迎上司景不可思議的目光,點點頭,確認了,“的確是我。”
司景被震得目瞪口呆。房淵道卻沒心思去管他,徑直到了袁方身側,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低聲問:“還難受嗎?”
袁經紀人臉有點兒紅,“不難受。”
司景的目光變得若有所思,緩緩下移,眼睛直直地注視著他的腰。袁方被他滿含八卦意味的滾燙眼神盯了好一會兒,不由得惱羞成怒,解釋:“我這不是.......祖宗,你什麼眼神!我這真不是!我腰沒問題!!!”
司景求教:“那是你天賦異稟?還是他細如牛毛?”
“都不是好嗎!”袁方簡直想把這個滿腦子黃色廢料的藝人暴打一頓,“我昨天有點發燒,他是問我燒退了沒......你到底都在想什麼!”
還能不能好了!
原來不是,司大佬嘖了聲,眼神頓時滿含遺憾。
還以為早上能喝到紅豆粥。
嘖嘖。
*
這一日的雨終於停了。搶險的隊伍過來,加上之前的成果,勉強通了一條山道,下午便可以讓車隊通行。節目組重新安排了拍攝時間,幾個嘉賓便分彆坐車下山。袁方坐在車上擺弄手機,忽然瞧見通訊器上的消息一個接一個閃,打開來看,卻是司景在給他發紅包,“怎麼?”
“慶祝你脫單啊。”司景說的理所當然,順帶摸出闞澤身上的手機,男人也側著身任由他掏,“闞澤也得給你發幾個。”
闞澤鬆鬆靠著椅背,唇角含著笑,“嗯。”
袁方心中有點兒暖。他說:“怎麼忽然這麼懂事?”
說著就戳開了一個,黑色的數值明晃晃映入眼,13.14元。
袁方:“......”
很好,和網上網友曬出來的那種極品摳門男友紅包是一個價錢。
他剛才到底在為什麼感動?
司景哈哈笑,又催促他:“怎麼不拆了?”
袁方木著臉,一個接一個地往下點,覺得自己應該有了心理準備,超過十塊那都算是一筆巨款。可接下來的倆紅包實在更令他吃驚,彆說是十塊了,一塊也沒過啊。
袁經紀人深深歎息,覺得剛才為司景的懂事而幾乎要熱淚盈眶的自己簡直是個傻子。
司景催:“最後一個,最後一個。”
袁方警惕地說:“該不會是幾分錢吧?”
說著,卻還是拆開了。哪怕幾分,那也是司景的心意——有這份心意總是好事。
他決定哪怕最後一個真是幾分錢,也得笑給司景看。
可真點開了,袁方卻笑不出來了。他數了數後頭的零,瞠目結舌抬頭望著自家藝人;司景仍舊是一如既往的大佬架勢,像是漫不經心似的說:“看你平常辛苦,給你發點工資。”
袁方一瞬間竟有些說不出話。他沉默了會兒,笑了笑,驀然有了種老母親看著兒子長大的滄桑感。
司景是當真成長了。
往日的他,哪兒會想到這些;這樣看來,拱了自家嫩白菜的這頭豬也並非沒做好事。起碼司景這麼個不問世事不懂人情的,也終於被染上了點兒煙火味,慢慢知曉去照顧他人了。
袁方看向窗外,也隱隱有些感歎。
三年了。
他帶著這個藝人,瞧著他從入圈時隻能演炮灰的十八線到如今備受追捧的當紅流量,這其中許多情緒許多波折,都不為外人所知,不為外人所明了。可一路一同扛過來,司景也真正成了他的家人,亦是他最為滿意與自豪的作品。
袁老母親感歎了半天,慢慢才從自己剛剛的滄桑感裡琢磨出了點兒不對味。
.......嗯?等等,為什麼是老母親??
他悚然一驚。
*
兩周後,司景收到了汪源的消息,新電影的名字已經定下,按照汪源的意思,叫做《亂雲》。
在這亂世裡頭,哪怕是天空上的一片雲,也得靠風向決定它將奔向何方。
電影的籌備工作已基本完成,汪源對這部片子抱了極大的熱情,所召集的工作人員都是自己曾經合作過的各方巨頭。電影主題曲與插曲都交由國內一位知名作曲家製作,擅長寫歌的音樂小天王江邪加入,再加上專門聘請的國外音樂團隊,用上了十成十的心思。
最初的主題曲的demo已經基本製作完成,汪源發到了郵箱裡,囑咐司景先聽一聽。
“找找感覺。”他這樣說。
司景點開,反倒怔了怔。
......主題曲與他想象的截然不同,是由一個聲音稚嫩清脆的孩子唱的。唱的像是小地方的民謠,孩子音樂技巧並不足,發音也不是很標準,可也恰恰是這種不標準,讓他的歌聲聽起來,就像是立在自己身旁的一個普通的孩子。
“天亮亮,背上行囊;天亮亮,沒了爹娘。我的家,在何方?”
透過這聲音,好像那不過三四歲的男孩就站在他腿旁。他們一起朝前望著,那兒有硝煙裹挾著炸掉的彈藥碎片,它們一同爆開了。
震耳欲聾。
踩著把這片土地染成深色的血,孩子張張嘴,年幼的瞳孔裡充滿著難言的驚怕與哀傷。
“天黑黑,天亮亮。我的家,在何方?”
大地沉默著,蒼穹也沉默著。沒有人回答這個孩子的疑問,世界撕裂成了一張猙獰的巨嘴,生活在這兒的人都被吞噬進去。吞進去的是擁有著活生生血肉的人,吐出來的卻隻剩下蒼白的骨架。
“我的家,在何方?”
緊接著,童聲緩歇,鼓聲驟起!
這旋律實在太過驚心動魄,基調卻仍舊是悲傷的,仿佛是在衝著這一片天嘶聲叫喊。司景的頭皮微微一麻,待反應過來時,才發覺自己已經下意識去摸腰上,想要像當年一樣,掏出那把跨在腰間滴滿鮮血的刀。
他對汪源道:“效果的確超出我的想象。”
“怎麼樣?我說的吧?”汪源對於這樣的成果也極其滿意,囑咐,“你們家的貓,過兩天也可以送過來了——我約了專門的訓練師,準備先對他進行一段時間的訓練。”
司景算了算自己的通告時間,好在綜藝拍攝已經暫告一段落,為了這場電影,闞澤事先已經對工作進行了調整,倒也不困難。他說:“好。”
約定的訓練師年紀不大,訓練貓貓狗狗卻相當有經驗,據說再難擼的貓,在他手裡都能化成一攤水。見麵那一天司景仍舊是由闞澤抱過去的,那訓練師還在與汪導演說話:“......這不是什麼難事。如果汪導想讓它再瘦點,我會在訓練的時候多添加些內容。”
汪源搖搖頭,咬著煙,解釋:“它和其它貓不一樣,很容易舍不得。”
“怎麼會舍不得?”訓練師反而笑了,“汪導放心,經過我手的貓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什麼樣的貓沒見過?布偶長毛英短無毛,藍貓奶牛田園貓黑貓......就沒有我訓練不了的。”
汪源把嘴中的煙拿下來,也不欲與他多解釋,模糊道:“等抱來看吧。”
闞澤抱著懷中的貓崽子走近,喊:“汪導。”
“哦,來了?”汪源說,給旁邊的訓練師介紹,“這就是那隻貓,司景家的,叫小花......來小花,抬起頭來和老師打個招呼。”
司景相當尊師重道,於是把頭鑽出來了,舔舔嘴唇,軟呼呼地喵嗚了一聲。
訓練師的眼睛瞬間微微睜大了。
我操,這孩子......
這孩子怎麼看起來這麼奶?!
這到底是什麼絕世的小貓咪!!!
他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伸出手想和司景握一握。短腿貓看他一眼,很是痛快地把爪子遞過去了,連爪墊都是無可挑剔的淺粉色,渾圓可愛,訓練師抓著捏了又捏,又軟又有韌勁兒的觸感順著指尖準確地傳達回大腦,眼前的貓崽子大眼睛又圓又亮,橄欖青的,濕乎乎的。
訓練師沉默片刻,覺得自己懂導演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這特麼誰下的去手?
他咳嗽了一聲,說:“我看它也不胖......”
司景相當敬業,這段時間吃的都少了,這會兒蜷縮在闞澤懷裡,隻有極小的一團。細而輕的絨毛隨著風微微顫著,的確不如之前養在汪源家裡時那般肥美了。
貓仆汪源也連聲附和,“是,是,我看也不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