誇鱗片漂亮,相當於誇對方有令魚傾心甚至想交-尾的魅力。白宏禮有些不自在,勉強掙著說:“我又不是雌魚。”
“那也漂亮。”
桓俞仍舊牢牢盯著,忽然間笑了笑。
“真漂亮......看起來,正好適合被人抱在懷裡呢。”
白宏禮靠魚尾在地板上蹦躂,道:“彆亂說,我又不是什麼漂亮的魚——那種熱帶魚才漂亮。”他忽的想起桓俞就是海裡魚,補充道,“你應該見過不少吧?熱帶魚。”
桓俞支著下巴,隨便道:“沒注意過。”
“鯉魚還是吃的多,”白宏禮說著就牙疼,“紅燒鯉魚人類都挺愛吃的。要是再好看一點,興許吃的人還少一些。”
桓俞說:“按照哥哥的說法,我們恐怕是要滅族了。”
畢竟他們這個種族的長相,實在是有些過分彆致。
“怎麼會?”白宏禮不讚同地反駁,“你小的時候紅通通的照片現在還在我手機裡,明明就很活潑靈動。”
桓俞:“那現在?”
大胖鯉魚卡了下殼,依舊堅持,“現在也很活潑靈動。”
是的,那隆起來的額頭,一看就儲存了滿滿的智慧。
桓俞笑了,喟歎,“哥哥不嫌棄我。”
也不知道這孩子從小是吃了多少苦。家境不太好,長得又有點容易被歧視,白宏禮看著,忽的有些心疼。隻是他素來嚴肅冷淡,縱使這會兒心疼了也並不明擺著體現出來,隻靜靜用滿懷慈愛的眼神看了他好幾眼。
他們還沒找到機會多練兩遍,便已經要正式開拍這一場吻-戲了。白宏禮把這一段台詞複習了好幾遍,可等真的到了鏡頭前,對著換上了裙子畫上了妝的桓俞,卻還是打了絆子,“就像......就像......”
他深呼吸了一口,對著導演滿懷歉意地揮了下手,重新掏出台詞本。
“就像中間的那麼多年都不存在一樣。”麵前的桓俞忽然開口,主動接過了這一句,眼睛注視著他,裡頭泛著粼粼水波一樣的柔光。
“當你再站在我麵前,我就知道了。”
“那些全是過往,但你——”
“你是我的終點。”
白宏禮與他的目光對視上,像是被灼燙了一般飛快移開了。這是電影中男主角的台詞。麵對少年時青梅竹馬的初戀,許多年後他們再見,縱使發現對方與自己記憶之中已經相差甚遠,卻還是揣著那一顆跳動不安的心,依舊被同樣的靈魂所吸引。
這是男主,又是他自己。白宏禮有些恍惚,好像這幾句話竟是桓俞說給自己聽的,他甚至不知道什麼時候扔下的台詞冊,微微抬起頭,就能看見青年眼睛裡熠熠的光。
是俊朗的青年,也是當年踢踏著水花的孩童。
隔閡悄無聲息地碎了個乾淨。白宏禮舔舔嘴唇,下意識要把這台詞接下去,“你......”
攝像機始終在亮著,兩個人卻根本不曾看見。
桓俞的嘴唇突兀地碰上來,簡單地蹭了蹭。
觸感溫潤。白宏禮迷迷瞪瞪,甚至不知自己究竟身處何方,直到聽見導演一聲突兀的“卡”,才猛地一清明,後退了步。導演意猶未儘盯著攝像機拍下的畫麵,感歎:“還挺不錯的,效果比想象中還要好。......你們倆還挺有創意啊,讓女主角來說這段台詞,居然也像模像樣,回頭再把配音加上,基本就完美了——剛才的半身鏡頭記得處理下,台詞本不要入鏡——”
桓俞早已挺直了身,微微笑著。
“那真是太好了。”
白宏禮仍舊怔怔的,許久未曾反應過來。桓俞接連喊了幾句哥哥,他隻是盯著空中一點,最終被拍了拍肩膀,才迷迷糊糊跟著一同走了。
休息室裡,桓俞遞給他一瓶水,仍然含著笑。
白宏禮對著水發呆,手下意識往嘴邊舉了舉,差點兒沒灌自己一脖子。
“哥哥。”
桓俞拉住他,“小心點。”
大胖鯉魚:“......嗯。”
“其實還挺可惜的,”桓俞沒頭沒腦地感歎,“本來還想要多來幾次cut。”
白宏禮回過神,聽見這一句,不由得奇怪,“一遍過不好?”
桓俞:“不好。想多試幾回——”
他喉頭微微動了動。
“隻是擔心失去控製。”
白宏禮當時的表情實在太明顯了,平日裡看著相當嚴肅冷淡的一個人,隻有偶爾犯迷糊時會沾點煙火氣,居然也會有那種神色出現;眼睛裡好像有潮濕的水汽,從每一個表情裡透出懵懂。
桓俞擔心自己控製不住,又擔心導演看出不對,對白宏禮後續發展不好,半天才勉強自己抽身而退。
白宏禮沒聽出他話裡的隱藏意思,隻覺著不安,匆匆站起身。
“我......”
他靠近門,手放在門把上,“我去下洗手間。”
桓俞說:“好。”
大胖鯉魚受了驚一樣飛快挪過去,把洗手間門一關,手握成拳,對著鏡子無聲呐喊。
......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這是怎麼回事?
居然還有點懷戀剛才那場戲是怎麼回事?
他分明是應該找條小雌魚在春天造魚卵的......
白宏禮糾結不安了半日,最後拿冷水潑了半天臉,袖子都潑濕了一半。好容易覺得冷靜點回去休息室,一拉開門就看見桓俞拿指腹緩緩摩挲自己嘴唇,眼睫低垂,像是回味無窮。
白宏禮:.......打擾了。
他被這個表情刺激的又疾步到洗手間冷靜了好一會兒,撐著鏡子強行清醒,幾乎想化成原型跳進洗手池裡遊幾圈。
可與此同時,也有另一個念頭慢慢映入他腦海。
桓俞......其實真的挺好。
白宏禮不是朋友遍天下的性格。他對彆人要求高,對自己要求更高,這圈子裡人多要尊敬他這個影帝幾分,沒什麼人敢和他做朋友。真不在乎他那嚴肅外殼的,隻有個對著他的魚尾巴垂涎三尺的司景。
桓俞是第二個。好像與他在一處,並不需要刻意考慮些什麼,自然而然便有話題。出門在外,吃的用的,桓俞考慮的十分周到,也不需要他去勉強費心。即使是在最初不能接受對方居然變為男性的階段,白宏禮也不得不承認,這並不是讓人覺得累的交往。
更像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年幼時的感情一點點被重新喚起來,不說話也覺得親近。
可這份親近,是從什麼時候起變的味道?
白宏禮把頭低到水管下,頭腦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要是......
“不舒服嗎,哥哥?”
後頭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含著關切。大胖鯉魚一顫,抬起頭扭頭看時,青年就立在他身後,瞧見他的神情,上前碰了碰他的額頭。
“是不是有哪裡難受?”
白宏禮沒動彈。桓俞更湊近了些,才聽見對方含混說了句沒事。
“走了。”
白宏禮拍拍臉,率先走出洗手間。他往休息室裡去,卻不小心碰倒了桌上桓俞的包,裡麵有什麼東西散了出來。
“不好意思......嗯?”
白宏禮從裡麵拎出了條手帕,又詫異地摸了摸自己的側口袋。
這不是他的——
桓俞眉梢一挑,幾步上前,“沒事,我來就好。”
“撒開,”白宏禮難得凶他,“讓我看看,裡麵到底都有什麼?”
桓俞擋著,“沒......”
東西很快都被白宏禮倒了出來。他不小心掉下來的紐扣,他扔掉的電動牙刷頭,甚至還有他不知道哪一年的鱗片......林林總總,簡直是個寶藏。大胖鯉魚蹲在這一片東西裡頭,簡直歎為觀止,“你怎麼弄來的?”
這裡麵還有不少是桓俞不在的時候的啊!
桓俞眼見避不過去,低聲說:“......我來看過你幾次。”
“幾次?”
“......一年一回。”
“!”白宏禮驚詫道,“怎麼不和我說?”
“因為知道自己之後會變性,”桓俞道,“比起妹妹......更想讓哥哥看見我作為男人時的樣子。”
白宏禮心中一動,說不出是好笑還是彆的什麼情緒更多一些。可欣喜也藏不住,他看著眼前的青年,隱約有些明白自己之前的情緒了。
難怪會對他所喜愛的東西如此了解,難怪會有說也說不完的話題。
原來都是因為花了心思。
這幾乎已經能算是表白了。桓俞站著,難得有些可憐模樣,巴巴地望著他。
......算了。
大胖鯉魚一心軟。
家裡本來就不富裕,來回買機票每年都來看他,也不容易。
“放過你這一回。”
桓俞眼睛驟亮,大型犬一樣繞著他轉圈圈,來回地晃動,儼然是還想些彆的。白宏禮強行掰過去他的臉,含糊道:“其它的以後再說。”
大胖鯉魚想著,起碼......得等到春天吧。
這才符合他的生物本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