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小的人,在黑暗中是活不長的。
以己度人,他自己都會做落井下石的事。
誰能救他?
這個瞬間,名嘉真佑想到了一個人。
月城林,一個想到就會讓人覺得安心的名字。
而且兩人剛剛聯係過,對方距離醫院不遠,通話記錄也還在最頂端,很方便查找。
如果是他的話……是可以的吧?
名嘉真佑抿了抿唇,心中升起一點希望。試圖操作手機的手有些顫抖。
而麵前銀發持刀的青年微微用力,把沒入牆中的刀拔出來。
“最後問一次,炸/彈犯在哪裡。”對方目光沉靜,語氣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冷厲,“回答我,否則下一刀就不會偏了。”
名嘉真佑眼前一陣陣發黑,也不知道是剛剛對方一腳造成的骨折疼痛影響,還是頭撞在牆上的暈眩。
但是他不能不回答,斷斷續續道:“不在我這裡……真的……”
“還有彆人插手……我不知道……”
銀發青年微微沉默,似乎是在判斷這話的真實性。
名嘉真佑終於按下了求救短信的發送鍵。
月城警官……求你……快來……
銀發青年忽然抬手一個手刀,名嘉真佑脖頸一痛,眼前發黑,控製不住地倒在地上。
他看見銀發青年撐著傘,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名嘉真佑咬牙道:“你叫做什麼名……”
名嘉真佑沒能說完這句話,意識漸漸流失。
周圍是未停歇的颯颯風雨,在這個城市的偏僻角落昏過去前的最後一刻,名嘉真佑忽然生出一種自己哪怕真的死去,也不會有人發現的恐慌。
救我……誰都好……
————
“我叫做什麼名字?他想問這個對吧?”
月城林撐著傘走在雨中。
【係統:應該是吧……】
係統圍觀了一場打鬥,已經麻了。
彆說名嘉真佑害怕,它都幾次想要出聲提醒,現在真的還不能送走穿越者啊!
什麼“隻要夠快係統也來不及阻止”,係統當時真的想要喊一句“我可以更快”!
還好它知道月城林不會真的衝動行事,硬生生忍住了,沒有打斷對方的表演。
“可惜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答案了,”月城林深沉道,“因為我根本沒起名字。”
揍個人還起什麼名字!打就完了。
長刀已經收鞘,放在琴包裡。
眾所周知,琴包裡什麼都可能有,彆說一把刀了,藏一把狙擊槍也不是問題,就是沒有琴。
這把刀是月城林翻箱倒櫃找出來的,要不是這次用的到,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件東西。
——之前完善背景身份的時候,係統贈送過一個放著“神宮理”身份完善道具的包裹,這把長刀就是其中的物品之一。
當時月城林沒有認真關注過,此刻再翻出來,他發現這把長刀的製式很奇怪,並不同與一般的日本刀,刀身弧度要更小一些。黑色的刀鞘有種黑玉一般的冰涼觸感,刀鐔上裝飾著神宮家家徽的紋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月城林直接用布條把它纏住了。
也不知道這把刀有什麼用,用來做身份憑證嗎?可惜月城林現在完全用不到,也就是揍人的時候還有點用處。
畢竟這種事,他也不好用警察配槍。
月城林把琴包寄存在附近,去掉易容,把黑襯衫換成另一件休閒外套,然後理了一下微亂的頭發。
今天溫度不高,月城林準備的外套是有點厚度、寬寬大大的款式,穿上去以後,襯得他年齡更小了。
【係統:嗯……】
月城林疑惑道:“怎麼了?”
【係統:沒事,就是覺得和剛剛風格很不一樣。】
月城林還換了一把透明款式的傘,結果很快雨就徹底停了。
烏雲散去,月亮掛在天上,也倒影在無數個水窪裡,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蒙蒙的月色中。
月城林順路到附近的書店買了兩本偵探,作為探病禮物,然後才晃晃悠悠去了醫院,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
”誒,不在病房裡嗎?”
月城林敲了一會兒門,故作驚訝地說了一句,拿出手機打算給名嘉真佑打電話。
然後他才看到名嘉真佑給他發的求救短信。
月城林:……
對不起,他去揍人的時候沒有帶手機。這種容易暴露身份的細節他怎麼可能不注意!
可憐名嘉真佑在雨地裡躺了二十分鐘。
“其實我動手很有分寸,下手也沒有很重,躺一會兒他就自己醒了,不會有事的。”月城林歎了口氣,“其實他要是沒發這個短信,我就直接回去了,唉,好麻煩。”
他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
能和同期們見麵的時間隻有二十四小時,截止到今天半夜淩晨。現在時間已經不多了,月城林急著回去。
但是既然收到了短信,他也不能當做沒看到。月城林一邊走向醫院側門外的小巷,一邊對係統道:“真的沒必要,我下手真沒多重……”
【係統:……】
月城林:“……”
他默默閉上了嘴。
昏暗的小巷裡,名嘉真佑靠在牆角,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和脖頸上,衣服上沾滿泥水。他好似剛剛醒來,表情迷茫恐懼,好像站不起來,垂著頭,努力想要撐起自己的身子。
看著有些狼狽,甚至有些可憐。
“我打的有這麼重嗎?”月城林愣了愣,表示懷疑。
【係統:你用刀是挺有分寸的,但是你踹那一腳真的很重啊!】
係統無力吐槽。
月城林回憶起來了:“這樣啊,當時聽他說到爆炸案,想到萩原還在醫院,實在沒忍住,好像是用力了點。”
係統心說不止用力了一點吧……
名嘉真佑也聽到了腳步聲,費力地抬起頭,看到了站在霓虹燈光裡的月城林。
“月城警官……”
名嘉真佑啞著嗓子喊了一聲,聲音有些顫抖,還有一絲終於找到依靠般的、難以克製的期冀。
月城林微微頓了頓,快步走上前去:“怎麼回事?”
————
“疼。”
名嘉真佑趴在月城林背上,小聲說道。
忍了許久的惶恐不安忽然一起湧上來,他聲音裡都不自覺帶了一絲委屈。
“疼還下來亂跑?”月城林沒好氣道。
“想下來等你……”名嘉真佑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可是腿好疼,最後還是摔倒了,起不來。”
他現在是真的疼,渾身都疼,好像真的骨折了,名嘉真佑有點恨恨地想到。
想到那個黑衣銀發的青年,名嘉真佑忍不住咬了咬牙。
“為了等我啊?”月城林問道,“真的?”
“嗯。”名嘉真佑輕輕點點頭。
月城林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說真話也沒關係,我給你一個機會。”
名嘉真佑渾身一僵,心裡驚疑不定,但還是堅持道:“真的是去等你……”
“怎麼會到醫院側門等我的?”月城林淡淡問道,“我又不會走側門。”
原來是這個細節出了問題嗎?
名嘉真佑又想到對方在爆炸的大樓裡時,對自己的質疑。
月城警官真的很敏銳啊。
名嘉真佑喜歡這種敏銳,或者說,正因為月城林是這樣的人,才能讓他一直有新鮮感和刺激感、一直保持著未知的期待。
而且,在質疑之後重建的信任,才更不容易被打破,不是嗎?
他好想知道,被月城林全心全意信任、全心全意保護,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因為這條路外麵有花店,”名嘉真佑小聲道,“你今天上午救了我,我想要感謝你,所以才去買花的。”
月城林這次沉默了更久,才輕輕歎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嗎,以後不要這樣做了,既然還有傷,就要愛護自己的身體。”
“嗯……”
名嘉真佑喜歡聽對方關心他。
月城林把名嘉真佑送回病房,給他倒了一杯水。
澄澈的月光從窗外灑進來,落在月城林身上。
名嘉真佑躺在床上,看著對方的側臉,有一種終於安全下來的感覺。
那些風雨和刀光都遠去了,此時此刻,隻有安靜祥和的明月。
原來世界上真的會有一種人,哪怕與你隻是泛泛之交,但在風雨中、在生死之間,隻要想到他,就會覺得安心。
因為你知道,對方會向你走來,會為你伸出手。
在昏暗的小巷裡,看到對方走來的那一刻,名嘉真佑真的有一種沒有被世界拋棄的感覺。
這種人,很難不讓人產生依賴感。
名嘉真佑忍不住小聲喚道:“月城警官……能不能多陪我一會兒?”
“今天晚上警視廳要加班,而且我可能又要出差了。”月城林無奈道,“必須得回去。”
“這樣啊。”名嘉真佑有些遺憾地低下頭。
這二十四小時過去,下次見麵是什麼時候呢?
————
月城林離開病房前,在關門的那刻,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捧著他送的偵探的青年。
門徹底關上,月城林收回目光,輕輕歎了口氣。
“明明好像很在意我的樣子,但是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啊。”
【係統:您剛剛心軟了嗎?】
“稱不上心軟,他做的事沒辦法輕易原諒。”月城林走到醫院外,抬頭,看到天空上那輪明亮的皓月。
“隻是想要給他一個不再繼續錯下去的機會。”
可惜。
月城林收回目光,手機開始震動,鬆田陣平的信息跳出來:“還沒有過來嗎?”
月城林:!!
“馬上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