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柯南知道,想要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做好抓捕準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實際上,每次發布通知函之前,月城林就已經帶著第四課進行了長達幾天、幾周、甚至幾個月的準備。
而這長期的艱苦準備都是在暗處進行的,在外人眼中,隻能看到最終執行任務時、那一瞬間的光彩。
而這也造就了“月亮”的神話。
從月城警官往日的行事風格看,他就是這樣的人——
不動聲色,謀定後動。
那麼,在月城警官明知道有人打算針對他的情況下,會放任對方躲在暗處,隨時暗算自己嗎?
不。
甚至在七號倉庫事件發生的當天晚上,月城警官就應該已經開始做準備了。
柯南抬頭,望向夜幕中的東京。
假如把這座巨大的城市,比做一張棋盤。
在風雲突變局勢中,月城警官是一定會去搶占先手的那種人。
白子先行。
這個棋盤中的第一顆打破平靜的棋子,是月城警官率先落下的。
因為隻有搶占了第一步,那麼接下來每一步的節奏,才能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那麼現在回溯源頭,今夜風雲驟起,最初的原因不就是——
“高木警官,你們搜查一課要去找舉報人,出動的人多嗎?”柯南突然問道。
“人不多,這種事也不需要很多警察吧?”高木涉疑惑道,“雖然出動的人不多,但是上頭很重視,還專門給我們開了會。”
柯南扯了一下嘴角。
人不多,但是貌似很重視的樣子,大張旗鼓地開會,實際上就派出了幾個人。
再回顧一下今天晚上每個人的表現,從最開始,鬆本警視和月城警官在尋找舉報人這件事上,其實就一直是表麵非常重視,態度十分嚴肅,但根本沒有做出很多安排。
柯南本以為,這是一場幕後黑手針對月城警官的局。舉報人就是幕後黑手。
但是現在想想,有沒有一種可能——
所謂的“舉報du品交易的路人”,根本就是你自己安排的人吧!
月、城、警、官!
————
警視廳。
在格蘭威特正在向係統訴說自己的絕妙想法的時候,月城林也正在努力地悲傷。
偽裝成悲傷的樣子並不難,隻需要一些小技巧。
低頭沉默不說話,再加上一點黯淡的目光,就可以讓人腦補很多。
在他的沉默中,連東雲彥都問不下去了,開始低頭整理材料。
【係統:正麵、側麵、背影都畫在漫畫上了,全方位突出了你的脆弱、痛苦、無助。演挺好。】
“我還挺想看看的。”月城林表情悲傷地說。
【係統:好了好了,可以了,漫畫裡你這段劇情已經過去了,可以停止了,你這樣我真的有點受不了。】
它正在同時和格蘭威特對話,但是看著月城林的表情,它回複格蘭威特的速度都慢了。
“哦。”月城林應了一聲,臉上的表情一收,調整了一下坐姿。
他又坐了一分鐘,東雲彥也沒有繼續問話,於是感覺越發無聊。
說實話,和東雲彥抬杠挺有意思的,豐富了他無聊的夜晚。
“係統,格蘭威特到底行不行啊,”月城林歎道,“我都這麼配合了,他還沒搞點大事出來?”
【係統:彆從我這裡套話。】再等等,他正在搞。
“全天下還有比我更配合他的劇本的演員嗎?知道他想要陷害我,我甚至專門安排了今天晚上的事讓他發揮。”
【係統:確實。】
月城林笑了一下。
“其實格蘭威特應該想想,敵暗我明,劣勢在我。在這種情況下,我怎麼可能放任他率先出手呢?”
月城林今夜看似什麼也沒做,一直在警視廳裡吃飯、摸魚、寫報告,那是因為在今夜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從七號倉庫事件的當天晚上,月城林就開始思考,該怎樣搶在格蘭威特之前動手了。
——這場棋局,率先動手的人,才能掌握最大的主動權、控製住節奏,引誘彆人走入自己的局中。
為了讓格蘭威特抓住這個“陷害他的好機會”,月城林做了很多。
引起今夜風雲動蕩的那條毒//品交易線,月城林已經盯了有一段時間。今夜所謂“路人的舉報”,也不是偶然,更不是格蘭威特乾的。
全都是月城林自己安排好的。
從晚上月城林接到電話的一刹那,這個局就開始了。
他那時原本在廚房,專門走到客廳裡接起電話,就為了讓格蘭威特聽見。
格蘭威特不負期望,果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陷害他的好機會,立刻也啟動了自己的誣陷計劃。如此配合,令人感動。
月城林正想著,係統的提示音突然出現在腦海中。
【係統:因異常原因推遲的“蘇格蘭之死”劇情已重新開啟,特此告知各位玩家!】
月城林一愣。
接著,他表情微微嚴肅起來。
“終於來了。太配合了,我願稱他為我最好的戲搭子。”月城林感歎道,“我本來想著,萬一他沒想到這一層,我的一部分準備不就白做了。”
【係統:嗯,把這件事解決,你就可以安心了。】
所謂的原著劇情,是禁錮角色命運的一道令人痛心的枷鎖。
即使被推遲,它也必然會發生。猶如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月城林和諸伏景光的命運之中。
好在命運沒有定數,劇情的結局,是可以改變的。
月城林要做的,就是去改變朋友的結局。
但有一點很不妙:諸伏景光的劇情被推遲了,卻沒人知道會被推遲到哪一天。
隻要滿足了劇情開啟條件,劇情會在任何一個時刻突然到來,無法提前預料。因此很難提前做好準備。
這太危險了,月城林為此擔心了很久。
他必須想辦法讓“隨機事件”變成“預料之中”。
等待了一個晚上,這個懸起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於墜落了。
多虧了格蘭威特費心費力的忙碌啊。
“我能猜到格蘭威特的劇本大概是怎樣的。”月城林微笑道,“不過我覺得,我覺得我的劇本寫的更好。”
時間差不多了,他今天的摸魚時間也要結束了。月城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袖口,做好起身的準備。
“組織成員格蘭威特,謊稱自己策反了警視廳的月城警官。實際上,他在與警視廳接觸的過程中,已經投靠了警視廳,叛變了組織。”
月城林的聲音不急不緩。
“結果他的叛變,被另一名忠心耿耿的組織成員蘇格蘭發現了。”
“為了掩藏自己的叛變事實,格蘭威特決定先發製人,誣陷蘇格蘭。他和特對部的月城警官定下計劃,謊稱從月城警官那裡得到了蘇格蘭是臥底的消息。”
“而且格蘭威特還打算利用這個機會,引來琴酒和其他組織成員,讓警方把他們一網打儘。”
月城林微笑起來:“你覺得怎麼樣?係統?”
【係統:劇本不錯,證據準備好了嗎。】
“證據嘛……那當然啦。”
格蘭威特準備好了他背叛警視廳的證據,他當然也準備好了格蘭威特背叛組織的證據。
他可以被誣陷成警視廳的叛徒,格蘭威特就不能是組織的老鼠嗎?
寫劇本,誰不會。
“格蘭威特覺得我被困在警視廳,就對我放鬆了警惕,覺得我在這種情況下,沒辦法出手布局。”月城林悠悠道,“他最大的錯,就是以為我是在一個人和他對抗。”
“我不會找幫手的嗎?”
月城林在心底默數了幾聲,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屋子裡都寂靜。
東雲彥放下被他整理了兩遍的資料,接起電話。
“在他的住處搜查到了一些東西?果然……”東雲彥正想露出那種“如我所料”的表情,忽然愣了一下。
“你說搜查到的東西,不是他自己的違法犯罪證據?”東雲彥皺眉。
電話另一端,執行搜查的警察看著電腦上讀取的內容,有點緊張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對,是一些其他材料……挺嚴重的……”
“說。”東雲彥沉聲道。
“是一些和高層有關的犯罪證據……”
東雲彥愣住了。
直到掛掉電話,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愣愣地看向月城林,正想說些什麼,忽然響起了刺耳的開門聲。
月城林和東雲彥一起抬頭。
幾人推門而入,為首的是幾位警視廳高層,還有特對部北川警視長、以及刑事部的部長小田切敏郎等人。
東雲彥微怔,連忙起身。這些人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是什麼事會把所有人都驚動?
這時,後麵走進來一名男子。
“公安部,風見裕也。”男子做了簡短的自我簡紹。
公安部?東雲彥還沒反應過來,風見裕也卻轉向了月城林。
“月城警視,久仰。”風見裕也說道。
月城林笑了笑,起身,和對方握了一下手。
“您舉報的內容經過查證,確實屬實。公安部已經進行過一輪秘密篩查,鎖定了叛變的嫌疑人的身份。”
“除此之外,我們已經把消息報到了警察廳警備企劃課,並決定執行對警視廳部分高層的調查申請。”
“聽說您一直在試圖搜集某些高層、政客的違法材料,並且破壞了他們的利益鏈條,因此一直被打壓和針對。”風見裕也嚴肅道,“我對您的行為感到敬佩。”
月城林表情平靜:“隻是做該做的事情而已。”
在東雲彥震驚的目光中,幾位高層露出了笑容。
“怪不得北川天天明裡暗裡都誇你,確實是年少有為。”一位高層笑道,“你放心吧,這些事不會讓你一個人來扛著。這裡也不是任由那些人為所欲為的地方。”
月城林眨眨眼,扭頭看北川警視長。
您天天誇我啊?
北川警視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把剛剛從月城林身上收繳的槍給他扔回去。
月城林一把接住:“警視長,這個可不能扔……”
“讓你寫報告,報告寫了多少字?”北川警視長問道。
“……三個字。”月城林乾笑一聲。
“其他人一晚上忙的沒停過,你倒是挺悠閒。”北川警視長冷笑了一聲,“歇夠了吧?乾活去。”
月城林:“誒,知道了。”
他的悠閒摸魚時間終究還是沒有了!
景光那邊,安排的警察應該已經開始部署了,他必須立刻趕過去。
啊,對了,他是不是忘了誰。
月城林扭頭,看向呆呆在原地,明顯沒搞清楚狀況的東雲彥,然後又看向刑事部部長小田切敏郎。
東雲彥隸屬於搜查支援分析中心,是刑事部下屬的分支機構。
刑事部長看到自家手下,走過去拍了拍東雲彥的肩膀:“今天你突然被上麵抽調來負責審查,我也沒來得及交代你幾句。感覺怎麼樣?”
東雲彥張了張嘴。
刑事部長看了看兩人:“你們應該已經認識了吧?東雲,趁這個機會,一起參與一下任務,多鍛煉一下,跟著月城警視學一學。”
東雲彥表情凝滯:“……”
月城林笑著看向刑事部長:“嗯嗯,已經認識了。您的意思,是把東雲警官借調給我用嗎?”
對方點點頭:“對。東雲是個挺有潛力的警察,不過在處理很多問題上比較稚嫩。今天的任務,就讓他跟著你鍛煉一下,不用顧忌,把他當做你自己的手下用就好。”
月城林微笑:“啊,好的。”
“那就再重新介紹一下。在下月城林。”
月城林扭頭看向東雲彥,彎了一下眼睛。
“也是這次特對部、刑事部三級保密聯合行動的執行負責人。”
東雲彥:……
寂靜,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在東雲彥恨不得直接原地消失、實在不行直接暴斃也行的心情中,突然響起了一陣解救他於水火的敲門聲。
眾人紛紛扭頭。
門打開了,一個氣質略顯陰沉的青年站在門口,臉色蒼白,雙拳緊握,手有點微微顫抖,咬牙想要說些什麼:“我來……”
“自首”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青年抬頭看見一屋子的人,愣住了,要說的話哽在了嗓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