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其他人也發現了端倪。有人跌跌撞撞跑進來,把宴會廳中的人嚇了一跳。那人也顧不上風度,驚慌喊道:“起火了!電梯故障,我們被困在這裡了!”
隨著嗆人的煙味飄進來,宴會廳中先是沉寂了一瞬間,然後一陣騷亂。
該死,一旦亂起來,情況更糟。
月城林有點頭疼。
他今天晚上會來這裡,最初隻是為了不想寫材料,才和雲居交換了任務。現在想想,還不如在警視廳寫一晚上材料呢!
但是……算了,果然還是不要讓雲居遇到這種危險比較好。
侍應生們匆匆跑來分發防火麵具,月城林剛剛拿到一個,不知是誰小聲說了一句:“數量不太夠!”
在場的人也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聽到這句話的人沒有繼續宣揚,隻是立刻把侍應生手裡剩下的防火麵具一搶而空。
煙味也越來越明顯,已經能看到明火,周圍的溫度也升高了。
消防卷簾門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遲遲沒有放下。
這下恐慌情緒徹底控製不住。有人想往外跑,但是很快又絕望地折返回來。這一整層都用作了宴會廳,出了宴會廳的門,就是前廳、通道和電梯,無處可逃。
在場的客人大部分都有背景勢力,不是普通人物。現場一亂,各個勢力下意識和自己人聚在一起,人數最多的就是田中會。
月城林快速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把一臉目瞪口呆的老板拉出了混亂的人群,拽到角落裡。
“當心。”月城林壓低聲音,“亂起來會很危險。”
餐廳老板表情有些呆滯,怔怔看著眼前的景象。
經營高級餐廳這麼多年,他什麼場麵沒見過……不,這場麵他還真沒見過!
他來宴會是為了解決高額保護費的問題。老板看見了田中會的某位高層,那就是他要等的人。
田中會是東京地下勢力中盤踞已久的大幫派,作惡多端,名聲很差。但因為背景深厚、成員眾多,一直逍遙法外。
勒索老板高額保護費的人,正是田中會的成員。現在他總算見到了目標人物,但是,他覺得自己現在需要考慮的,是自己還有沒有性命能活著走出這個宴會廳。
百米高層,火災濃煙,無法逃生。
看著宴會廳中央憤怒又恐慌的暴徒們,老板有點絕望。本來就不算烏黑的頭發,仿佛又白了幾根。
老板也不過人在中年,可這幾年外表上遠比同齡人看起來更蒼老。自從餐廳出事,生活的壓力讓他不堪重負。重建餐廳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幾乎耗儘了他好不容易撐起的最後一絲精神。
而今天,在餐廳快要重新開業的前夕,他可能就要死在這裡了。在死去之前,他甚至沒能看到他心血凝聚的餐廳重新開業的那天。
老板麵露頹喪之色:“為什麼這麼難呢……”
月城林扭頭看他:“老板?”
“我們還能活著出去嗎?”老板苦笑著看向他,“真可惜啊,沒機會讓你這位老顧客再品嘗過去的味道了。”
極道、組織、團體……這些背景深厚的大人物,肆意瀟灑、攪弄風雲、決定生死。他們之間的鬥爭,卻影響著彆人的生命。老板想,我隻是個普通人,隻是想好好活著,經營一家餐廳而已。
多簡單的夢想,為什麼總是遙不可及?
黑發青年沉默了一瞬,安慰道:“不要絕望,老板。不論是火災,還是田中會,都會解決的。”
田中會早就上了特對部黑名單,而且是排行相當靠前的“危險團體”,北川警視長每次開會都要拿出來重點分析,早就想要找個理由動手了。
月城林也想動手。之前聽到老板的訴苦時,他就在想,如何一勞永逸的解決田中會的問題。
這是一個非常棘手的任務,月城林已經針對田中會做了好幾個行動策劃,依舊沒有找到合適動手的時機。
這次的縱火事件,徹底宣判了田中會的死刑。為了內部鬥爭,竟然敢高層縱火——要知道這棟高樓,可不止頂層的宴會廳。火勢一起,難以控製,必然會傷及無辜。樓下二三十層的普通人,難道要為他們陪葬麼?
連琴酒開直升機掃射東京塔也不是為了無差彆殺人,這些垃圾竟然比黑衣組織還敢發瘋。
性質太惡劣了。哪怕田中會背景再深厚、阻力再大,比黑衣組織也差的遠。實在不行借助輿論造勢,月城林也要解決掉這個毒瘤。
不僅僅是田中會,東京其他的大小勢力,必須處於特對部的監控之下。
但是現在還來不及說這些。月城林已經給雲居發了短信,讓他立刻通知行動隊集合,並且安排本棟建築樓下人員疏散。
“會解決麼?”老板怔怔道。
“放心吧,警察肯定會介入的。”
“希望警察能有作為。”老板想起最近風評很好的特對部,稍微提起一點信心,“如果我們能活著的話。”
“會的。”月城林輕輕說道,“這不就是警察存在的意義麼。”
尊重生命,守護民眾,讓惡人伏法,讓光明存續。
月城林看老板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把手裡的防火麵具塞給他。
“保護好自己,等一會兒煙會更多,火災裡濃煙最危險。”黑發青年說道。
他目光沉靜,有一種讓人安心的鎮定。
老板拿著防火麵具,愣住了:“你……”
“我還等著去你的餐廳吃飯呢。”月城林笑了笑。
來不及說的更多,月城林轉身快步走向宴會廳中央。
在嘈雜中,剛才和月城林對話的那個侍應生跑進來,慌亂喊道:“逃生通道的防火卷簾門可以放下,大家往應急通道去——”
但是現場太混亂,沒幾個人聽見。
月城林皺了下眉,穿過慌亂的人群和越來越濃鬱的氣味,走到在眾人保護下依舊一臉恐懼的田中麵前。
田中身邊的手下們立刻有點緊張地看向他,有一人掏出藏在衣服裡的槍。
這個宴會是嚴格禁槍的。但是看起來,作為宴會的大人物之一,田中會還是有人偷偷把槍帶了進來。
田中正有些神經質般的喃喃自語:“報應,是報應麼,老會長……”
這個極道組織的大人物,在生死麵前,也並不比其他人更高貴。
月城林沒有心情搭理他的自言自語,也沒有看那個持槍對準自己的手下,隻是麵無表情道:“田中會長。”
田中猛地抬頭:“哪裡來的小子。”
“田中會長,”月城林摘下墨鏡,露出琥珀金的眼瞳,看起來有一種攝人心魄的淩厲感,“如果你也不想死在這裡的話,請立刻控製局麵,否則所有人都會死。”
田中會長眼皮抖了抖。
“鳴槍示警,讓所有人聽從安排。”月城林說道,“現在火勢還沒有徹底起來,排煙設備還在運轉,必須趁最後的機會逃離。應急通道的防火卷簾可以放下,讓人立刻往那裡疏散。”
“那有什麼用?”田中會長扯出一個冷笑,“應急出口的門是關著的,哪怕跑到應急通道裡,也出不去。卷簾門能撐多久?我們會被夾在應急出口和卷簾門之間,在漫長的絕望中,變成一走廊烤熟的紅薯——還不如在大火裡,死的乾脆一些。”
“看來田中會長很了解應急出口的情況。”
“我當然知道,這火是石井放的,”田中忽然大笑一聲,“我怎麼差點忘了呢,老會長也姓石井啊——這是報複。”
“石井在逃生的出口放了炸/彈,這是我曾經做過的事。你猜為什麼偏偏隻有那裡的卷簾門能正常使用?因為他就是要讓我在得到一絲希望後,再絕望的死去。”
“那就拆彈。”黑發青年冷冷道。
“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已經派人去看過了。波……先生說他可以解決門裡的炸/彈,但是門外可能還有一個炸/彈,兩個必須同時拆除,”田中嗤笑一聲,“石井就是想讓我死。”
月城林心裡罵了一句你們自己的內鬥,自己去死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帶上其他人。不過波本在的話……
月城林深吸一口氣,說道:“炸/彈我想辦法。試著求生,至少比坐在這裡等死要好。”
不等田中再說什麼,月城林忽然猛地出手,一把拉住田中身邊持槍的手下,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腕一用力,手/槍已經落在了月城林的手中。
下一秒,月城林直接舉起槍,朝上方開了一槍。
嘭!
槍聲在宴會廳裡炸/響。所有人動作一頓,怔怔望來。
在明滅的火光之中,黑發青年持槍而立。
“所有人,立刻朝應急通道疏散,然後放下防火卷簾門。”月城林揚聲道。
危急時刻,人群都有從眾心理,會下意識服從這種時候站出來領頭的人。
————
【係統:門裡的炸彈有降穀零在,門外的怎麼辦?你打算怎麼解決門外的炸/彈?】
【係統:現在恐怕來不及等拆彈警察過來了。一旦火燒過來,或者溫度太高,哪怕沒有動,炸/彈也有爆炸風險。】
月城林走到露台上,歎了口氣。
夜幕漆黑,他低頭往露台外看了一眼。
這是一個讓人頭暈目眩的高度,一旦墜落,十死無生。若非如此,剛剛可能已經有人慌不擇路地跳樓求生了。
係統忽然緊張起來。
【係統:你不會打算跳下去吧?慎重啊!我們可沒有跳樓不死的高級金手指!】
“……想什麼呢,”月城林無語,“我是打算爬上去。”
【係統:爬上去?】
月城林抬頭看了一眼。
這裡是頂層,隻要他能想辦法爬到上麵的天台——天台一定有通道可以向下,他就可以順著樓梯,繞到應急門的外側!
不過動作要快些。等到火勢一大,天台被火焰濃煙包圍,那就是個大燒烤架。
月城林抬頭看了一眼露台上方。
該怎麼爬上去呢。
【係統:這個高度太難了,你又不能飛簷走壁。】
“必須有東西借力。”月城林開始嘗試,“牆麵上有一些花紋裝飾,應該可以像攀岩那樣爬上去。”
【係統:我幫你計算了一下,僅僅靠這些花紋,不夠你爬上去,還差一段距離。】
月城林往後退了幾步,背靠著露台邊緣的欄杆,抬頭往上看,依稀能看見上方天台邊緣,似乎圍著欄杆。
月城林又低頭看了看手裡剛剛奪來的槍。
如果他能把欄杆打斷,讓一部分欄杆垂下來,他抓著往上爬,應該能彌補這段距離吧?
【係統:想法很好,但我又幫你計算了一下,你現在的角度,無論如何也打不到天台欄杆的,除非你的子彈會拐彎。】
月城林:……
月城林相信係統的計算,也覺得有點棘手。
【係統:這次可能真的沒有辦法了。】
【係統:不行的話,我幫你跳躍時間吧。放心,你不會有事,世界意識會自動補全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月城林沉默一瞬,“我可以跳躍時間,但是那些人怎麼辦?zero,老板,還有這棟樓裡其他無辜的人。”
【係統:降穀零是主線人物,在劇情開啟之前,不會有事的。】
“可我還很懷念老板的餐廳呢。”月城林說道,“讓我再想想,萬一還有辦法……”
【係統:還能有什麼辦法?除非天台欄杆自己斷了,垂下來讓你爬——】
係統話音未落,一絲細微的破風聲劃破夜幕。
月城林忽然想到了什麼,猛地抬頭。天台欄杆“嘭”的一下斷裂,其中一段搖搖晃晃地垂下來。
月城林眼睛一亮。
景光!是你吧景?
好準的狙擊。
他回了一下頭,看向沉沉夜色和遠處的高樓,勾起了唇角。
“欄杆不會自己斷,”月城林眼睛彎起,“但是——我有特彆默契的朋友哦,係統。”
【係統:……】
好吧,這確實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係統:小心一點,爬這個可不容易。】
————
係統說的沒錯,是很不容易。
月城林成功爬到天台的時候,手有點抖。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指尖磨破了,有幾個指甲已經徹底劈裂,滲出了血。
十指連心,確實很疼,但是沒有什麼大問題,月城林鬆了口氣。
以後找時間去練一練攀岩吧……
顧不上處理,月城林匆匆找到天台門,從天台門往下,順利通過樓梯,繞到了應急門的另一端。
門上果然安裝著一個炸/彈,正在規律的閃爍。
月城林半蹲下來,研究了一下這個東西。一條線延伸出來,通向門的另一端。
月城林敲了一下門,很快,對麵也傳來敲擊聲。
啊,zero在呢。
景光既然看到了自己爬天台的舉動,肯定已經把情況告訴了zero。
月城林內心升起一種安心感,輕輕把掌心貼在門上。
係統靜靜圍觀著。
其實月城林不一定要留在這裡拆彈的。
他現在完全可以順著樓梯,繼續一路往下,離開這棟建築。不論是火災還是爆炸,都波及不到他了。
但是係統沒有向月城林提出這個建議。他知道月城林不會離開,就像穀零也沒有離開一樣——
景光既然已經看到了月城林爬天台,那麼自然可以把這個方法告訴降穀零。以降穀零的能力,完全可以走同樣的路線離開。
但實際上,誰也沒有這麼做。
係統剛剛分出了自己的一點意識,從上帝視角觀察著他們。
它聽到景光與降穀零的對話。
景光說,月城馬上就到。
景光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裡有擔憂,但沒有遲疑和猶豫。他知道月城林一定是去解決炸/彈的,絕不會自己離開。
他們互相之間,明明沒有過一句交流;但是卻自然而然的彼此信任著。
在係統的視角裡,它看到月城林把手貼在門上的時候,降穀零也輕輕做了相同的動作。
仿若心有靈犀,隔著一扇門,他們掌心相貼。
下一秒——
月城林被擴散過來的煙味嗆的輕咳了一聲。他快速收回手,開始研究門上的炸/彈,然後掏出了手機,淡定地打算撥通鬆田陣平的電話……
呃,等等。
炸/彈。
電話。
鬆田陣平。
啊,怎麼聽起來感覺不太安全呢……
月城林嘴角抽了一下,選擇撥通了萩原研二的電話。
“萩,睡了嗎?”月城林輕咳一聲,“能不能遠程指導一下拆彈?啊,我也不是完全不會拆,但是你也知道,當年我這門課程的成績也就那樣,不是很有自信……實在是沒辦法,現場找不出來另一個會拆彈的了。”
“……”
片刻後,鬆田陣平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多久才聯係我們一次,一聯係就是在做這種危險的事?”
月城林:“……”
等等,為什麼是你啊鬆田,快把萩的手機還給他!
“爆/炸物處理班接到了緊急通知,說要去拆除一個炸/彈,我們正在路上。”萩原研二的聲音響起,“不會就是你麵前這個吧,月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