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玳有些發愣。他沒看清對方的容貌, 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是他看清了那特殊的銀發,和對方在月下被風吹起的衣擺。
蘇玳呆了兩秒, 才喃喃道:“……雖然看不清,但是感覺很帥。”
等著他說點什麼的係統:……
“他是參賽者吧?”蘇玳又道。
【係統:係統無法回答。】係統給出了標準答案。
“除了琴酒,還有銀發的角色嗎?人物百科上也沒說啊,而且還是這種比較有特色的發型。”蘇玳想了想,說道,“他太顯眼了, 如果是原作人物, 肯定會有同人作品寫到的。這個人是穿越者的概率高達百分之九十。”
“所以今天晚上的事, 就是參賽者之間的內鬥。”
參賽者們不想暴露身份, 所以拿自己做那個互相試探的工具。
蘇玳憤憤道:“同為穿越者, 為什麼不能互相友好, 和諧互助呢?”
當然,他也隻是說說罷了。讓他和其他人“和諧互助”,他也不願意。
或許除了這個銀發的參賽者之外, 此時此刻, 還有其他人也在默默注視著自己。蘇玳想到。
蘇玳理解了那個人電話裡要求自己儘快離開的原因。
所以, 那個人為什麼要給自己打電話呢?要知道, 如果今天晚上觀察著這裡的參賽者不止一個,那對方這個舉動很容易引起其他參賽者的注意。
對方的身份也會因此而暴露, 給對方帶來麻煩。
“是想要幫我?或者想要順手救下那幾個差點死在麵具人手下的混混?”蘇玳猶豫了一下,很快在心裡否認了這兩個原因。
參賽者之間是競爭關係,沒有太多溫情與善意;至於順手救那兩個差點死掉的混混——哪個參賽者會冒著暴露自己的風險,去操這個心啊!
而且蘇玳並沒有對這個人失去警惕。他至今還沒想明白,對方怎麼知道他的聯係方式。
但是不論對方目的如何, 對方那個及時打來的電話,確實是幫了自己的忙。蘇玳有點疑惑,但他也沒有時間細想,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正在這時,他看到蘇格蘭發來的郵件。蘇玳內心終於放鬆了一點,連忙離開廢棄建築,去和蘇格蘭彙合。
————
確實如蘇玳所想,在他匆匆離開廢棄建築的時候,有人正在關注著他。
跟著蘇玳的那幾個混混是名嘉真佑安排的。他安排這一場局的目的,為的是用蘇玳試探一下其他穿越者。果然,還有不少人在關注蘇玳。
然而此時,名嘉真佑並沒有露出計劃得逞的表情。他坐在出租車上,手裡拿著望遠鏡,透過車窗看向廢棄建築的方向,臉色難看的可怕。
出租車司機點了根煙,隨著他的動作,煙頭的一點火光在黑暗中晃動。
“怎麼了?”司機抽了口煙,“剛才不還挺開心的嗎,怎麼突然心情那麼差。”
名嘉真佑沒有說話,隻是捏著望遠鏡的手更用力了一點,指節發白。
剛才看到的那個人影,分明就是——
這一刻,名嘉真佑又回想起當年那個雨夜,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地上的水窪,霓虹燈的倒影,黑衣黑傘,銀發長刀,還有那雙冰冷的藍色眼睛。
四周靜悄悄的,夜色昏暗。這一刻,名嘉真佑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忘卻過去那件事。他仿佛又回到了昨日,明明今天沒有落雨,但是他又聞到了那股潮濕的雨後泥土味;遠處路燈的光線,也化成了當年一閃而過的刀光。
莫名的,名嘉真佑渾身生出一種幻痛感。他還記得自己如何狼狽地倒在雨水泥濘裡,疼得昏迷。
以及在最無助的時候,終於有人找到重傷的他,對他伸出手。
“月城警官。”名嘉真佑在心底輕輕念了一聲,終於從過去的記憶中掙脫出來。
他臉色變換幾次,最後沉聲對司機道:“開車,跟上去。”
司機:“跟哪個?”
除了天台頂樓那個人之外,還有那個戴著麵具的神秘人,以及跑路的蘇玳。
司機不知道名嘉真佑折騰一晚上究竟打算做什麼,也不知道這些奇奇怪怪的人都是誰,但他也不問,隻是淡淡說道:“不太好追。戴麵具的那個走的很快,另一個沒看清往哪個方向離開的,不一定跟的上。”
名嘉真佑冷聲道:“跟著從天台離開那個人。”
他的原計劃是跟隨戴麵具的人。但是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以後,哪裡還顧得上彆人?
他承認,他對這個人過分在意。
至於蘇玳和那個戴著麵具的人物,名嘉真佑還安排了其他手下在附近。
不過為了防止被人發現,那些手下沒有離得太近。麵具人和天台上的神秘人都走的很快,不一定能追的上。
司機沒有質疑,選擇了一個方向,按照名嘉真佑的要求追上去。
可惜經過兩條街,什麼人也沒有發現,看來方向確實沒有找對。
車子在路邊停下,名嘉真佑走下車來,四周空曠又安靜,路麵上灑著盈盈的月光。
在夜風裡,名嘉真佑冷靜了一會兒,最終閉了一下眼睛,恨聲道:“……我絕不會放過他。”
既然這個人又出現了,那麼遲早還有再有交集。
他要他死。
不,對於穿越者來說,死也太便宜那個人了。
他要那個人生不如死。
名嘉真佑心底恨恨地想。
正在這時,名嘉真佑安排去追蹤蘇玳和麵具人的手下也發來了郵件。
因為蘇格蘭在,手下不敢太靠近蘇玳,但是遠遠看著,並沒有其他人再和蘇玳接觸。
倒是那個麵具人差點追上。因為名嘉真佑早作準備,麵具人沒有預料到,繞了好幾條街,才甩開名嘉真佑安排的人。
看到手下所說的那個人最後脫身的位置,名嘉真佑眯了一下眼睛,半晌冷笑了一聲。
“警視廳附近?”名嘉真佑思索道,“身份有可能是警察,而且是今天晚上應該待在警視廳的警察……怪不得要撿走所有彈殼。”
如果那個麵具人開槍時用的是登記在冊的警用配槍,進行彈道分析後,有可能會暴露麵具人的身份。
警視廳的話,該怎麼查呢……
自從上次的格蘭威特事件後,警視廳內部的滲透難度,比以前高了很多。他的勢力很難深入警視廳。
名嘉真佑心中閃過幾個念頭,最後想到了一個人。
名嘉真佑拿出手機,找到月城林的聯係方式,看著對方的名字,莫名安心下來。
過了半晌,他猶豫了一下,給月城林發送了一封郵件。
果然沒有回信。
名嘉真佑想到月城林在商場裡被送上救護車時滿身的鮮血,忍不住抿緊了嘴唇。
月城警官還沒有醒嗎?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名嘉真佑又想起那滴濺在自己身上的血,輕輕顫了顫。
他垂下眼睛。月光灑在他的身上,耳畔是簌簌風聲。
————
第二天,太陽升起,寒霧蒙蒙。
好疼。
月城林睡眼朦朧從病房的被子裡探出頭的時候,腰側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而且又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阿嚏。”
月城林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了三分鐘的呆,最後道:“我不會感冒吧,係統。”
【係統:原來你還會怕自己感冒啊?】
月城林:“……”
窗外的光線從窗簾的縫隙處透進來,病房裡照舊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月城林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上午,而不是早晨了。
昨天睡得太晚,而且睡眠質量也不好。月城林有點沒精神。
月城林費力撐著床爬起來,這個過程中扯動腰部的傷口,頓時讓他輕輕“嘶”了一聲。
月城林扶著腰,臉色白了白:“這傷要多久才能好啊。”
【係統:如果你不安心靜養的話,可能一時半刻好不了了。】
【係統:不過好不了也沒關係,我看受傷也不影響你行動。你這不是挺能折騰的嗎?多厲害啊。】
月城林:“……”
係統是在陰陽怪氣吧!應該不是他的錯覺。
“我也沒乾什麼啊。”月城林歎了口氣,“我不就是在旁邊看了看麼。”
昨天晚上蘇玳見到的人,確實是月城林。
——昨天晚上,月城林決定半夜出門的時候,把係統嚇了一跳,在反對無效之後,忍不住教訓月城林到現在。
【係統:“就是”看了看?難道你還打算做點什麼?都差點扶著牆才能回來了。】
月城林:……
月城林身上有傷,昨天晚上確實過得很艱難。和蘇玳打電話的時候,他都是扶著欄杆站的——
實在是腰疼,而且好冷。
但是他之所以堅持出去,也正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身上有傷,難以行動。這個時候出門,沒有人會懷疑他。
昨天在商場搶劫案的現場看到蘇玳,月城林就隱約覺得不對。後來他又動用了不太常用的個人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確定有人在盯著這個未成年。
不出所料,名嘉真佑。
那麼,既然商場搶劫案沒能讓蘇玳順理成章的“意外”身亡,名嘉真佑或者其他人很可能會再次出手。
月城林認為蘇玳是參賽者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還需要確認。月城林對蘇玳不算很了解,至少現在對方還沒有做什麼讓月城林特彆反感的事,出於月城林的習慣和行事風格,不會對這件事完全置之不理。
更重要的是,月城林本身也想看看,還有多少參賽者在關注這個孩子。
因此,蘇玳和其他人質昨天踏入警視廳做筆錄的那一刻起,行蹤就在月城林的掌控之中。
筆錄之所以因為特對部的介入而結束的比較晚,也是月城林的要求,他從醫院出來畢竟還需要時間。
至於蘇玳的電話,做筆錄的時候,蘇玳的手機在警察麵前過了一遍,月城林哪裡還能不知道?
這一切細微之處的安排,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切都理所當然、水到渠成。月城林想要做的事,總是不動聲色地,發生在悄無聲息間。
當初格蘭威特就是在這種無聲無息的安排中,一步步落入彆人的棋局。
“戴藝伎麵具的人……我對這個人倒是很好奇。”月城林若有所思道,“當然,他此刻應該對我也很好奇。”
以銀發藍瞳的形象出現,月城林是經過考慮的。
如果月城林不想被人注意到,他完全可以選擇低調一點的打扮。
但是月城林要的恰好相反。
月城林沒有忘記暗處的“一號”。這個人身份不明,而且很敏銳,在月城林的身份幾乎不會引起懷疑的情況下,還反複試探他了幾次。
我在明、敵在暗,風險很高。
因此,月城林也需要一個方便自己行動、幫自己吸引注意力的形象。
最好顯眼一些,能引起其他參賽者的注意,吸引“一號”的目光,讓月城林自己顯得不那麼突出。
“一號”不是懷疑自己嗎?月城林幫他找一個人更可疑的形象去懷疑。
至於銀發藍瞳,這還是月城林琢磨怎麼易容出門的時候,係統給出的建議。
說實在的,要不是係統提起,月城林都快要忘了自己還有過這個易容。不過月城林認為,係統的建議很好——如果名嘉真佑在附近,他還能順便搞一下對方的心態。
一想到名嘉真佑做過的事,若非月城林實在是受傷疼得難受,他可能昨晚都不著急走,再給對方加深一下心理陰影。
不過因為身體原因,月城林昨夜其實並沒有帶著長刀,也沒有帶狙/擊/槍,隻象征性地背了一個琴包。
——他人在醫院,半夜出門,去哪裡找狙/擊/槍和長刀,身上有把配槍都不錯了。何況就算有刀,他身上有傷,也未必用的動。
反正柯學世界的琴包,沒人知道裡麵裝了什麼,哪怕那真的隻是一個包,但是看起來都莫名有威懾力。
月城林反複思索時,就聽見門被推開的聲音。正在此時,手機也響了。
月城林隻好一邊抬頭看向來人,一邊接通電話。
看到電話上的名字,月城林抬手揉了揉眉心。
很好,剛剛還在想這個人,就接到電話了。
————
“月城警官?”名嘉真佑擔憂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偵探同學?”月城林一邊說著,看到推門進來的人是自己某位卷發同期,招了一下手,然後看見鬆田陣平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對方普通的臉加上一副眼鏡,月城林想起來,這人正是昨天的幾位人質之一。
“月城警官還好嗎?”聽到月城林的聲音,電話裡名嘉真佑似乎鬆了口氣,“我怕月城警官還沒醒,擔心了一晚上。你的傷勢……”
“我沒事,不要擔心了,偵探同學,”月城林笑了笑,對自己的受傷情況輕描淡寫,“倒是你,沒有被嚇到吧?”
鬆田陣平看到月城林正在接電話,也沒說話,隻是把帶來的便當放好,示意身後的人先等一下。
那個眼鏡男倒也不介意,點點頭,站在一邊。他的目光落在月城林身上,看的專注,莫名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
有懷念,有擔憂,有喜悅,有欲言又止的思念,最後都沉澱在那雙眼睛裡。
鬆田陣平愣了愣,暗暗多看了這人兩眼。
電話裡,名嘉真佑聲音輕鬆了一些:“我才沒有被嚇到,就是可惜想要送給月城警官的禮物,還沒有送給你呢。”
月城林笑了一聲。他似乎想動一下,但不幸牽動了傷口,痛感讓月城林忍不住又抿了一下嘴唇。
月城林沒有發出聲音,所以電話另一端的名嘉真佑並沒有注意到這短短一刹那的停頓。
在一邊看著的眼鏡男卻注意到了,蜷縮起手指,看向月城林腰側受傷的地方。
“你的安全比禮物更重要。”月城林語氣如常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