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宴太太一直都不太喜歡江晚熒,不僅因為江家門檻低,配不上宴家,還因為江晚熒是不知在哪個旮遝長大的黃毛丫頭,就算披著江家小姐的名頭,到底不是從小培養大的,內裡的粗俗沒見識騙不了人。
她矜持的在一旁沙發上坐下:“恢複得怎麼樣?有這麼多醫生護士照顧,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看你這會兒情況也不差,什麼時候出院?”
“醫生說再觀察一下,就可以回家休養了。”
“嗯,儘快吧,在哪兒不是養。”宴太太矜貴的揚著下巴,眉眼疏離,“我今天來還有一件事,就是關於你和我兒子宴衡的婚約問題,你也知道你自己現在的情況,現在的你無法擔負起作為宴家少奶奶的職責,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這事兒我已經和江德運、李佩蘭說過了,他們同意解除婚約,希望以後有人問起的時候,你不要亂說話。我也不想外人道是你的問題,對外統一都說是你賢惠識大體,自覺配不上阿衡,自請解除的婚約。這也是為了你好,不然鬨出笑話來,你將來更不好嫁。”
到底是豪門太太,這連敲帶打的幾句話,說得情真意切,像是真的在關心江晚熒一般。
要是曾經的江晚熒早該羞愧得無地自容,變得更加偏激、自卑、懦弱、瘋狂,活在殘疾毀容的陰影中歇斯底裡、無法自拔。
可她不是了。
她重生回來,自然不能再重複上一輩子的老路,為了宴衡和江明珠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解除婚約?什麼時候的事情,沒有人和我說過啊。再則阿衡說過會照顧我,又怎麼會拋棄我不管?宴伯母,除非阿衡親自來和我說,否則我不相信阿衡是這種薄情寡義的人。”
“你說誰薄情寡義?阿衡自然不是種人!”宴太太皺起眉頭,模樣十分不快,“你應該考慮一下自身條件,到底配不配得上我兒子,以後難道你要坐著輪椅陪他去應酬?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宴太太放心,如果阿衡真的和您一樣嫌棄我,我不會纏著他不放,我會還他自由。”
“……”這話說得倒顯得她很大度,自己刁鑽刻薄,“反正話我就說到這兒,你自己好自為之。”
宴太太十分不喜江晚熒的蠢笨無知,小門戶長大的,頭發長見識短,她要堅持就讓她堅持,出去多受幾個白眼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一個殘疾人而已,說話哪那麼硬氣。
宴太太十分不高興的離開了醫院,臨上車前,她突然想起了那隻同樣殘疾的黑狗,還特地看了一眼,遠遠隻能看見一團黑色,躺在那兒也不動彈。
真是活該,都殘了還那麼多事,和江晚熒一個德行。
宴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暗了,這會兒他不得不感歎這畜生的生命力就是頑強,都這樣了竟然還沒死!
又想到宴太太對他的狠心絕情,心裡更不是滋味兒,他不就是一條雙腿殘疾的狗嗎,還病懨懨的,能有什麼威脅?竟然那樣對他!雖說她那樣對待的是一條狗,可這條狗變成自己的時候,心裡還是忍不住有些難受,以及一種無法言說的失望。
宴太太有那個閒心來醫院,想必還不知道他出事了,又或者還沒人發現他出事了?更甚者是真的有人占據了他的身體,偽裝成他生活?
他心情焦慮,渾身又疼得不行,這會兒卻也顧不得了,因為一直被他故意忽視的饑餓感這會兒終於藏不住了,他餓,很餓很餓,甚至連眼前綠油油的草都變成了美味的食物,讓他恨不得啃上幾口。
而青草的味道他聞起來竟然還挺親切?看來這傻狗沒少吃草!
其實這兩天來也不是沒人喂他,來醫院的人多,而第一醫院又是A市最好的醫院,守在外麵的人更是不少,到了飯點就有小販推著盒飯過來,好些人就蹲馬路邊吃,吃了的骨頭也會往他身上扔,又或者沒吃完的盒飯也會擺到他麵前。
可他不是真的狗啊,他是人,是晏家大少,怎麼可能吃彆人的剩菜剩飯?!
餓著肚子撐到現在,是他意誌力足夠強大。
他可以不吃彆人的剩菜剩飯,吃兩根草……不傷尊嚴吧,反正除了他沒人知道,古時都有勾踐臥薪嘗膽,吃根草又怎麼了?這也算是忍辱負重!
媽的,什麼味兒!
太難吃了,還有灰塵,這得有多少細菌啊?
這要是在以前,他連想都不敢想。
短短兩天時間,宴衡好像經曆了一個世紀,他做錯了什麼要遭受這些?
忍著惡心把草咽下了肚,閉著眼睛啃了第二口,他也不敢嚼,囫圇吞下去,跟吃屎沒什麼區彆了。吃著吃著,身為狗的敏銳感知讓他感覺到有什麼在看著自己,他一頓,渾身羞恥心都生了起來,驚慌的看了過去——
媽的,他竟然看見了江晚熒!
那個女人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就在不遠處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