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瑜回到家裡的時候, 就看到江景翔跟隔壁鄰居白三嬸的兒子白大苗飛奔著出去,一副急切的樣子。
“你們這是要去哪?”她問了一句。
江景翔邊跑邊回答:“姐姐,哥哥和彆人去掏蜜蜂窩了, 有蜂蜜可以吃了, 我要去看看!”
一聽到這個, 江景瑜就起了興趣:“在哪裡,我也去。”
聽到她也去, 江景翔和小夥伴的腳步沒有停頓,還是往前衝,江景瑜跟在後麵,然後來到了一處她沒有來過的山裡, 在前麵山坡有一棵樹上吊著一個蜜蜂窩。
但是這個蜜蜂窩已經隻剩下一點點殘骸,其餘的已經被人割走了。
江景瑜看了看痕跡, “不是這裡吧,這已經被割了有段時間了。”
就連那些蜜蜂都不在,也不知道是被廢棄還是說那一窩蜜蜂已經都被煙熏死了。
江景翔呆了一下, 反複在周圍查看:“哥哥明明說是這裡的!”
那要麼他說錯,要麼撒謊,江景瑜傾向於江景騰撒謊了, 這蜜蜂凶, 可不是小孩子可以湊熱鬨的,所以說了個彆的地方岔開。
江景翔也想到了這個,有些沮喪“哥哥是不是沒說對啊。”
把他哄到了這裡,那哥哥是在哪裡?
江景瑜這個時候也不著急了, 剛剛也是看著這裡沒有蜜蜂才會這樣帶著他們過來,要是真的惹怒了蜂群,就是不帶毒的, 那尾巴尖也不是好惹的。
說起來這事,本來江景騰也沒有告訴誰,隻是他在準備東西煙熏蜜蜂巢的時候被白大苗給看到了。
然後這個小夥伴就眼巴巴的過來找江景翔了,想要一起去看熱鬨,如果能夠分到一塊蜂蜜就更好了。
甜甜的蜂蜜誰不喜歡呢?
江景瑜摸了摸江景翔的小腦袋:“行了,回去吧。”
回去等了一會兒,江景騰用蕉葉包了半個蜂巢回來,這個蜂巢不大,他的同伴一起去,兩人一人一半,分到手差不多半斤的樣子。
江景瑜拿出一個空罐子出來:“我已經清洗乾淨了,水也擦乾了。”蜂蜜可以直接往裡麵裝。
江景騰:“還有些蜂蛹,我沒要。”不多,不夠一盆菜的,還不如都給小夥伴讓他泡酒。
江景瑜掂量了一下這個蜂巢,臉上帶笑:“也可以衝泡一陣蜂蜜水喝了。”
她看了又看,這是野生蜂蜜,純野生!
在後世想要遇到這樣的可不容易。
看到了眼巴巴的江景翔和白大苗,江景騰愣了一下,然後給白大苗掰了一塊,用蕉葉包好:“這個給你,這事不能說出去的,明白吧?”
他一副鄭重的語氣叮囑小朋友:“能不能保守秘密就看你的了!”
白大苗使命感爆發:“保證完成任務!”
等到白大苗歡喜的離開了,江元同就提著個茶壺過來:“今天大家都泡一碗喝了甜甜嘴。”這件事情到底有彆人知道,所以他們家也沒有節省。
有什麼好東西就先吃到嘴裡,這樣就跑不掉了。
他們家七口人,每個人泡一碗蜂蜜水喝了,數量就去了不少。
江景翔看著還剩下的,不舍溢於言表,還不停的舔嘴巴,他們這些小孩哪裡有那麼多零嘴呢。
這個時候要說零嘴,就是紅薯乾、炒豆子,還有外麵摘到的野果子。
蜂蜜這種好東西,沒多少機會可以喝到。
江景瑜:“回頭姐姐工資發了,就給你買糖吃。”
江景翔立刻笑開了花。
江元同看著姐弟和睦的樣子笑了笑,心裡欣慰又惦記。
在和孫女談起兩個女兒的事情之後,到底是放心不下,就分彆寫了一封信寄了過去。
二女兒是在海城。
大女婿是澗城。
應該收到信了吧?
但是卻讓江元同有些意外,他先收到了大外孫鄭樂海發來的電報,電報說他妹妹成了知青,他走了關係讓對方來到了上莊村,請他多照顧,在後麵還奉上了火車的班次。
因為電報貴,費用按字來算的,事情的經過江元同還糊塗著,不知道為什麼外孫女會成為知青,但關鍵信息他是知道了,也就是說很快外孫女就要來這裡了?!
而二女兒那邊的包裹後腳也到了。
包裹很大,不重,拿回家,打開信之後江元同沉默了。
在那裡有三雙給他做的鞋,還有一件有八成新的軍大衣,十分厚實,冬天穿上它肯定就不冷了。
江元同按照女兒信上說的,拆開三雙鞋,在厚厚的鞋墊裡找到了她藏在這裡的錢和票。
在那件軍大衣硬硬的邊角也藏了一些,看到這些,江元同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二女兒那邊的情況怕是不好。
信上說委托他們到時候幫忙照顧她的小兒子,會有人幫忙帶過來。
這點是沒問題,但是他們自己呢,還有外孫呢?
想到即將到來的外孫女,江元同眉頭緊皺。
要是實在不行讓二女兒的大兒子來這也可以,他們這裡不能說有多出息,但好歹吃喝不愁,能把日子過下去。
想到這裡,他立刻發了電報過去。
如果這些事情被江翹知道了,她又會瞠目結舌,因為上輩子並沒有這些事發生。
在她的認知裡,二姑姑是風光,但也就風光了這些年,她很快就要進農場改造,然後沒幾年就死在農場了。
她那個已經上了大學卻又停課的大兒子也沒有到他們這裡來當知青,而是在海城當一個工人,但是因為父母的情況一直被排擠,還有批dou,有一次也不知道怎麼的,瞎了一隻眼,下場好不到哪裡去。
大姑姑那邊,這個表妹她是憤怒之下把自己的名字報上去的,被分去了東北那邊,她一個小姑娘之前哪吃過這種苦,生了一場大病後就沒了。
澗城到他們這裡沒有直達火車,要在中途中轉,具體時間不知道,但他們這裡有知青要來,大隊長肯定是知道的,因為上麵安排到的話會通知大隊長去接人。
江元同讓江景翔和江景瑜一起去接他們表妹,“你們表妹今年十五歲,剛初中畢業,之前也沒怎麼吃過苦,一路過來也辛苦了,你們去接一接她。”
至於房間也好辦,她就不去住知青大院了,在他們家就能住得下。
他們家現在是江元同張流雲一個房間,江明智葉紅秀一個房間,江景瑜單獨住,江景騰江景翔一個房間。
除了這些房間,另外還有一個堆放雜物的雜物間,現在裡麵堆了很多做木工用的工具,以及用不上的木材。
現在就把那個工具室的房間騰了出來,本來江元同說是表姐妹一起住,也夠寬敞,但是江景瑜直接表示了,“我去住工具間,這間房給表妹住。”
她有那麼多的秘密,要是連自己單獨房間都不行,那她在家裡就一點隱私空間都沒有,不能進遊戲了。
她估算自己快十級了,很快她的遊戲又有新變化,到時候還不知道怎麼樣,跟人合住,太不方便了。
顧慮到她需要工作,所以就把那工具間收拾了出來給外孫女住,這兩間房也是差不多的,隻是朝向沒那麼好。
那些工具就找其他空著的地方堆,這些一清出來,房間空蕩蕩的,隻有一張舊的木架床。
江明智:“床還結實,可以繼續用,櫃子箱子我給她打一個就好了。”
自己家就是做家具的,缺什麼自己做起來也快。
顧向恒在知道他們兩個有表妹要來這邊下鄉,想要和他一起去接人,多看了他們一眼,這是巧合,這也太巧了?
他更相信是走了關係。
在這點許多地方還是比較寬鬆的,有的選擇可以隨他們選,這樣有目標的話,走走關係就可以去想去的地方。
看樣子這個叫鄭樂英的知青來這裡投奔她的外祖家,不會像其他知青那樣不適應了。
對這些知青的到來,顧向恒是歡迎的。
因為代表著新鮮血液,而且這些知青要是用的好了也好用,比如他想改進一下大家一些不好的壞習慣,需要外力的推動,還有想讓大家知道更多彆的地方的生活,開闊眼界,眼界廣了,心胸也會跟著更廣大。
比如他近段時間就有在構思村裡的掃盲。
1950年,召開全國農農教育會議,確定掃盲,在五十年代,村裡搞過不少,但是成效不是很讓人滿意。
小孩子學習都不定性,難道大人就會喜歡學習了?
更彆說大家下地辛苦一天,本來就身心疲憊,對學習更是不感興趣,所以掃盲活動一度停滯。
顧向恒現在想要重新做起來。
不說學富五居,能認出常用字,會簽名,就很好了。
要是有人順帶著被激起了好學之心,就更好了。
而且掃盲了,學普通話也更順理成章,不會有外地人來了,就無法交流。
有些知青覺得自己受到了排擠針對,這是誤會,他們這裡真沒有這樣的事,換成本地村民也是一樣的,語言不通,而且很多年紀大了,更不會一門新的語言,雙方都聽不懂,這怎麼跟知青交流?隻有這些知情學會了本地話,才能跟大部分村民無礙溝通。
要是知青當老師,他們來自五湖四海,自帶的談資就能吸引大家的注意。
因為要接人,不知道他們帶了多少行李,顧向恒駕駛牛車過去,江景瑜江景騰搭了順風車。
三人一起坐著牛車,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顧向恒跟江景瑜取起了經,說起了掃盲的計劃。
這是好事,江景瑜是支持的。
顧向恒問江景瑜:“有沒有興趣當掃盲老師,有空過去講一節課,你可以講你連載的那些連環畫上麵的故事,也可以講其他故事,我希望能夠趁機教會大家用更多的字,知道更多外麵的世界,開闊眼界。”
他的話語裡不乏惋惜:“很多人一輩子沒有離開過這個地方,最遠的就是縣城,去縣城來來回回就走那幾條街,他們沒有上過學,不認識字,接觸的不是自己家的,就是本生產大隊的,認識被局限了。”
這是事實。
就像葉紅秀,她是細柳村的,嫁到了上莊村,迄今為止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除此之外,她還去過王家坳走親,然後就沒了。
她的大半輩子,都在這片土地打轉。
像江景騰不到二十,去了一趟海城,這是很少見的,這麼久了,還時不時有人問他一路的見聞。
江景瑜問了時間頻率,顧向恒沉吟了一下,“這件事,我還要看看這回新來的知青性格特長,按照我的想法是請七個人,每一天都有一個人掃盲給大家上課。”
“要是今天沒空,明天去,明天沒空,後天去,隻要有空了總有人在給大家上課的。”
怎麼留住這些掃盲的人,傳授知識,就要看掃盲老師的功底了。
江景騰:“請?怎麼請?”
顧向恒:“掃盲老師不能白出力,給工分。”
這下不怕那些知青不樂意。
江景瑜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樣的才能,她畫的漫畫也是說故事,但這是在用紙和筆說故事,換成人口頭來表達,那是不一樣的。
既然廂沒有想好,她也不急,“我仔細考慮一下。”
江景騰蠻有興趣的,“我覺得可行,晚上大家夥也沒什麼事乾,要是有人講故事,大人不好說,那些小孩子要樂瘋了。”
顧向恒:“小孩更要學。”他想了想村裡入學的孩子,心裡歎息。
一個個才那麼點大就要忙裡忙外,家裡舍得供去上學、有本事供去上學的比例真不高。
還是要大家都富裕起來,觀念也要跟上來。
江景騰:“還有一個是要讓大家彆老是那麼重男輕女,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了,送上小學的女孩子才多少,一眼看去大半都是男的,有些人家裡窮了沒辦法不能上學,想要學認字,我們掃盲班也可以教,但是在有條件的那些就看不過去,這是觀念需要改變。”
顧向恒有些意外和驚喜,他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江景瑜補充:“還有些人家不像話,仗著是男人有體力優勢,喜歡對家裡女人動手,大隊長,我覺得這點你也注意一下。”
江景瑜對這點很不滿,她是恰好遇見過一次,看到她對方就收手了,然後當做沒事人一般走了。
這樣的事,就算在後世也不好管,但是現在這個時候的女人更缺乏反抗意識。
顧向恒認真的聽了,對這對年紀不大的姐弟生出了讚賞,受限於時代,很多想法局限於這個時代,越顯得他們難能可貴。
一路上三個人嘴巴沒停過,對彼此的認知也發生了改變,都產生了驚喜感。
說到後麵,說話熟稔,儼然已經是朋友了。
比之前食客和廚師的關係邁進了一大步。
*
他們在火車站接人,顧向恒帶了個牌子,寫著上莊生產大隊,站在出站口舉著牌子,離開的人都能看見,知青也不例外。
牛車不能開進來,在外麵由江景騰看著,江景瑜站在顧向恒旁邊,看著人群。
等了一會兒,一夥人過來了,他們年紀都不大,臉上還有稚氣。
粗略數一數,有十幾個。
這當然不是都分到上莊村的。
上莊村這回分到的隻有三個,但他們是同一波分到易水縣的。
這一夥人有人眼尖,看到出站口有個牌子,寫著上莊生產大隊,指了指這裡,“看那裡,是上莊生產大隊的,朱文你不就是被分去上莊生產大隊的嗎?”
之後就有三個人率先向他們這邊走來,其他人落後一步也跟著過來。
顧向恒:“是分去上莊生產大隊的知青嗎,我是大隊長。”
一個少年應答:“是,我是朱文,這是郭雪蓮,鄭樂英,我們三個都是上莊生產大隊的。”
顧向恒點頭,旁邊就有人問:““我是被分去王家坳的,不知道王家坳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