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上莊村不知道多少人惦記著的好日子。
他們已經把今天的任務交齊了,任務豬也上交了，剩下的除了留做種豬的之外，其餘的今天都要殺了，專門請了師傅過來,加上村裡本來會殺豬的人一起動手。
這是上莊村的盛事。
這一天大家都圍了過去看殺豬,就是小孩子都會忍不住湊過去,先是被殺豬的淒厲叫聲嚇一跳，然後看著那肉花花的大肥豬留下了口水,動都不願動一下。
這些之前有一部分是會在上交任務之後賣給收購站的,現在他們要變成服裝廠過年大禮包的一部分，再剩下的就是分給大家過年的了。
有些沒養豬的人家,這就是過年唯一的肉食來源。
江明智會殺豬,今天他也上場了,江景騰在旁邊輔助。
那些豬也知道今天是末日,那淒厲的豬叫聲大半個村子都能聽得見。
江景翔一點都不帶怕的，第一時間就在那裡占了個風水寶地，恨不得自己也跟哥哥一樣大，好幫爸爸的忙。
江景瑜也在旁邊，不管豬多想跑走,但是它的四肢被綁的緊緊的,隻能看著自己走向死亡。
豬的臨死掙紮力氣很大,除了繩子綁住以外,還得要有壯年男人的壓製，以防萬一。
那粗大的繩子不是沒有豬拚命掙開過,那之後費了不少功夫才把那頭豬給重新逮回來。
磨刀霍霍向豬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殺豬的師傅下手十分利索。
江景瑜在旁邊看著，現在的豬跟以後的不一樣，現在養的是黑色的黑豬，沒有後世引進來的白豬那麼早長大出欄，也沒有那麼高的肥肉率。
肉質卻比白豬更好。
如果有的選擇的話，相信大部分人還是會選白豬。
差了一倍多的出欄時間，差彆太大了。
葉紅秀就在江景瑜的旁邊站著，手裡拿著個麵盆，這是等下裝肉用的。
她看著這些豬，眉開眼笑：“咱們村養的這些豬，在附近村裡也算是上等了，看多肥啊，肯定能出不少肥肉。”
周圍的人連忙附和，江景瑜看了一眼，一個個的看著這些豬眼冒綠光，估計說了什麼都沒聽入耳。
心裡隻惦記著能分多少豬肉，又能分到什麼豬肉了。
能分多少？這就要看這個家庭一年的工分表現了。
工分多，分到的也多，工分少，分到的就少。
江景瑜他們家七口人，但是正經下地的是四個人，在村裡屬於中等。
比不得那些一大家子全是壯勞力的，但也比那些幾個大人下麵一大堆蘿卜頭的要好一些，至於順序先後，這個老辦法，抽簽。
不可能每個人分到的肉都一樣，所以你運氣好，抽到的號碼在前麵，就可以先選，抽到的號碼在後麵，就隻能挑剩下的。
“砰砰砰——”
銅鑼聲響起：“開始分肉了啊，大家過來抽簽了，大家先排隊，彆急彆急。”
葉紅秀推了推江景瑜，“你去。”
她上年去抽了，運氣不好，這回換個人試試。
抽檢也很簡單，就是寫著數字，數字越前，排行越前，江景瑜的運氣還不錯，伸進箱子裡摸出一隻竹簽，排在前十，第九！
周圍的人一陣嘩然：“景瑜你手氣太好了！”
“我抽到第三十五，唉，這手氣。”
“我比你還後麵呢！”
“羨慕，前麵的好啊。”
“你第九個選啊！景瑜你的手給我摸摸。”
……
葉紅秀哈哈哈笑出聲，立刻拉著她去前麵排隊。
這麼前，肯定可以選到最好的那部分！
葉紅秀前麵八個人，一個個都歡天喜地的，根本沒猶豫，哪裡肥肉多，就選哪塊！
輪到江景瑜的時候也是，葉紅秀早就看中一塊了，大部分是最好的板油。
一斤半左右，跟去年差不多。
但等到分錢的時候肯定是比去年要多的。
一拿到手，葉紅秀就把肥肉放到了麵盆裡，走到江明智身邊。
他作為殺豬的人，按照慣例，是可以得到一條豬尾巴，一些內臟作為辛苦費的。
旁邊已經有人在做殺豬菜了，跟之前一樣，做好了每個人拿著自家的碗去盛，帶回家去。
殺豬菜沒得說，真的香。
那些酸菜、血腸、骨頭等等在沸水中翻滾，傳出一陣又一陣的濃香。
隨著香味的傳出，周圍的小孩子越來越多。
大人們嗬斥小孩子不能靠的太近，去年有個實在餓極了的，就這麼伸出手去抓，燙的滿手泡。
太危險了。
葉紅秀讓江景瑜回家去，把這板油給煉出來，她在這裡守著，等殺豬菜可以分了，她帶回家去。
江景瑜就先回去了，這一路上，家家戶戶都飄起了肉香，還有孩子哭鬨著要吃肉的聲音。
路上的小孩子沒了蹤影，要麼守在殺豬菜那裡，要麼守在家、守在灶台前。
鄭樂英章學知他們是今年來的，所以今年沒有他們的份，聞著這空氣中的肉香味，鄭樂英小小聲的咽了口唾沫：“表姐，好香啊。”
江景瑜：“晚點就能吃上了，今晚煉油的油渣你們嘗一嘗，很香。”
回到去，江元同沒有湊熱鬨，正在看著章學誠小朋友，他原來是在睡覺的，現在不知道是不是被香味給勾醒了，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啊啊”叫著，口水不停地往外流。
江元同看到他們回來了：“學誠餓了，給他煮點米糊。”
鄭樂英：“我來！”
這個活簡單，她做得來。
“滋滋——”
被江景瑜洗乾淨，切成勻稱大小的豬板油在鍋中滋滋作響，香味十分霸道，在加入少許蔥、食鹽之後，香味更濃鬱了。
就是江元同都有些扛不住：“景瑜，今晚咱們吃什麼？”
江景瑜：“吃殺豬菜，還有爸得的辛苦費，今天都做了吧。”明天就殺他們家的豬了，這兩天就奢侈一把。
江元同嗬嗬笑了：“好，今天咱們吃個痛快。”
平時想辦法弄點肉，也要吃的小心，這是難得的可以光明正大大快朵頤的時候。
等到葉紅秀端著殺豬菜回來，其他的飯菜已經做好了。
“來開動，養精蓄銳，明天忙著呢！”
殺豬的時候，是少不得彆人幫忙的，白三叔白三嬸來幫忙了，回頭他們家殺豬的時候，江明智江景騰也會去幫忙。
在趕出豬欄的時候，白三嬸不由讚歎：“你們家這豬養的好。”
江明智笑：“有一百五十多斤。”
江明智看了，出肉率也不錯，不算上上等，也算中上等了。
殺好了一半賣掉，一半留著，除了過年吃的部分，剩下的大部分要做臘肉或者臘腸，對大部分農戶人家，這基本上就是下一年整年的肉量了。
鄉下人家就沒有幾個說要去買豬肉的，都是靠過年的時候囤著，吃一年。
當然能不能吃到一年，或者說什麼時候吃完了，就要看吃的頻率了。
江景翔喂了這麼久，看到它要被殺了，一點都沒有不舍得，嘴巴裡回味著昨天的肉，肉真香啊。
他為這頭豬打了多少豬草，現在終於到了收獲的時候。
想到昨天吃的肉肉，今天更是可以甩開膀子吃到撐，江景翔眉開眼笑，那雙大眼睛都要笑成一條縫了。
江景翔跟他爸爸打商量，“爸爸，咱們明年養兩隻豬吧。”
江明智：“豬吃的多，還要伺候它彆生病，咱們家哪有那麼多空閒時間養豬，養一頭豬把它養得夠肥，一樣的。”
江景翔遺憾的答應了，保證：“我明年會把它喂的更胖的。”
他們這頭豬一半送去大隊長那邊作登記，等收到錢的時候，這部分會直接算到他們家。
在收拾尾巴的時候，江明宗和江明平來了。
江景騰看到大伯二伯，聳肩，有些佩服二伯。
以前都是這樣，殺豬要人幫忙的時候他們姍姍來遲，殺好了，他們絕對不會不來。
今年發生了這麼多事，大伯二伯還是這樣。
江元同淡淡的：“你們來了，是給我送糧的嗎？”
江明宗：“……”
江明平：“……”
這個季度的糧食還沒送過來。
劉慧芝掐了一把江明宗，江明宗沒說話，她就自己上了：“爸，這糧食回頭就送過來，我聽說家裡殺年豬呢？喲，已經殺好了啊？”
江元同：“嗯。”
劉慧芝：“爸，那今天是不是要做殺豬菜，我來幫忙。”
周冬梅：“我也來幫忙。”
江元同：“不用，你們前天殺豬的時候，我沒幫忙，今天也不用你們幫。”
劉慧芝訕訕：“這不是大隊長那邊要的急嗎，我們也沒做殺豬菜，除了留了點肉過年，其餘的都賣了，看著賣給服裝廠，今年能多點錢。”
她開始訴苦：“若書要準備成家了，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
江若書低著頭，耳根子紅了。
江元同不關心其他的：“看了誰家的姑娘？”
劉慧芝翹起嘴角：“是個城裡的，還是食品廠的工人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側目了，周冬梅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你沒說大話騙我們吧，正式工人？”
劉慧芝揚起下巴：“這當然是真的，過了年一開春就辦喜事了，日子都快選好了。”
周冬梅心裡咕嚕咕嚕冒酸水：“這女方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啊，咱們是一家人，你不用瞞著我們。”沒有毛病怎麼會看中一個鄉下種地的窮小子？
劉慧芝斜睨了這個妯娌一眼：“咱家若書就是那什麼，梧桐樹，自然會有金鳳凰看中，你懂什麼？”
江若書：“……”
他臉都紅透了，羞赧的不行，拉了拉劉慧芝的衣服：“媽，你彆說了。”
劉慧芝拍了他的手：“媽說的哪是假話？若書你要不是一表人才，又有內涵，怎麼能吸引這麼好的媳婦？”
聽著話的意思，還是人家姑娘主動看中的？
周冬梅上下打量著江若書，過了年就十九歲了，年紀不小了，長得高高瘦瘦，看上去跟那些知青挺像，確實是一些小姑娘喜歡的類型。
但那也不能掩蓋他的缺點啊。
城裡的姑娘圖什麼？就圖他好看？！
周冬梅不信，這姑娘一定是有什麼重大缺陷，這才會下嫁。
劉慧芝知道周冬梅不信，哼了一聲：“我都去女方家看過了，跟周圍的人家也打聽過了，如假包換的食品廠工人！他爸也是食品廠的，膝下就這一個女兒！”
周冬梅懂了，“你這是要送去當上門女婿？”
劉慧芝跳腳：“周冬梅你會不會說話，怎麼可能倒插門，我就這一個兒子！”
周冬梅：“不是倒插門，人家怎麼會同意？”
劉慧芝：“你這就不懂了吧，我答應以後第二個孫子隨女方姓，這可不是倒插門！”
周冬梅心裡酸酸的，要是這樣，她也願意答應啊，這可是獨女，以後老的沒了，這工作不久自己兒子的了嗎，呸，沒想到讓劉慧芝撿了這個便宜！
劉慧芝看出她的嫉妒了，得意的揚了揚眉，看向江元同：“爸，你大孫子要結婚了。”她今天來這一趟，除了想順些肉，占點便宜，還有就是為了宣布這個好消息了。
這大孫子的人生大事，這當爺爺的不得要出一份力啊。
“女方家體貼，沒有要求多高的聘禮，但咱們也得要儘一份心，家裡的那些家具要換新，還有聘禮，也不能比城裡的差太多。”
周冬梅：“你家具換新了，人家也不稀罕用啊，人家住城裡呢，你以後結婚了，兩人還要分居。”
劉慧芝：“親家那邊說了，會想辦法儘快安排若書去當臨時工，這不就在一起了嗎。”說到這裡，她就眉飛色舞，等兒子當了臨時工，每個月就有工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