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麵,聽其講述的鄔言跟李儒也好不到那裡去。
初聽到木野匠人居然敢跟領府使官懟上時,鄔言不豎起眉頭。而後聽得對立原因居然是有邪道“蜃樓”躲在幕後煽風點火,甚至蜃樓為毀集滅口,不惜毒斃集落畜力時,鄔言已把牙齒咬得咯咯直響。
尤其當張濟說到蜃樓祭出最後的殺手鐧、喚醒鬼岩種夷平山寨、而鎧車列組稍遲半刻就會被埋葬地底時,掌府女傑更是臉色鐵青,再忍不住地拍桌站起來。
“此言當真!?”
“微臣不敢妄語。”
令鄔尚罹難並領邦動的鬼岩種,對黎陽府來說是有如喪門星般的不祥存在,張濟似乎早料到鄔言會有激烈反應,立即低頭補充著。
“但請主公勿慮。雖說是鬼岩種,但卻是長眠蘇醒後格外虛弱的狀態,目前已被少監司率拓荒者所討伐,這點臣已親眼確認過。”
鬼岩種出現的事態非同小可,因而在列組停泊整休期間,穀辰曾用鹿王載著使令張濟前往山寨廢墟確認。紅魚的滅法“神燁”確實擊破了鬼岩種,但其餘波也令殘破山寨徹底崩塌。
恐怕,將來木野集得另找新址重建了,然而相比起集落悄然團滅的悲慘終末來,人財無損的整體遷移,已算是無限接近理想的幸福結局。
“是這樣啊……”
鄔言重新坐回藤椅上,長長呼出口氣。
掌府室裡的數盞煌石燈不知何時已點亮起來,泛黃的光暈映出窗外已然黯淡的夜幕。今次木野集的事態委實太過凶險曲折,張濟進來時還是申時,而講完時已是酉時三刻了。
旁邊的侍郎李儒,悄然鬆開緊握太久而僵硬的指節。
對時常駐留紫辰閣的文職官僚來說,那些仿佛閉上眼睛就浮現在眼前的驚心動魄光景,可謂是遙遙超出常領務的刺激。就連掌府女傑,也像要消化那些陡然湧進腦海的龐大報般,揉著太陽沉默了好一陣。
不敢打擾掌府思考,侍郎跟使令默然交換著視線。
好半晌後似乎整理好思路,鄔言把視線移向使令處。
“張濟,蜃樓和鬼岩種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蜃樓的話,除微臣跟少監司外,還有當商議對策的集正溫恢和匠人方良等。鬼岩種的話,知曉者除少監司跟拓荒者外,就隻有微臣了。”張濟回答著。“因茲事體大,微臣已令相關者噤口,暫時應不會被外界知曉。”
“這樣倒還不錯……”
鄔言喃喃自語,手指有意無意地摸向右眼眼罩。
鄔言失去右眼亦是在數年的黎陽動亂中,那時三弟鄔尚罹難後緊挨著黎陽公潰敗,又和著夏季荒怪暴亂湊到一起,霎時間便把原本安泰的黎陽領給推到崩潰的邊緣。鄔言統率黎陽軍力挽狂瀾,但也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好比這隻右眼,每到夏季其舊傷就會隱隱作痛,仿佛在提醒那些不可見的灰暗敵意般。
今次木野集的非常事態,徹底出乎鄔言的預料。
也可以說,那叫蜃樓的組織隱藏得實在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