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裡也未免太熱鬨了吧?現在不是騷亂期嗎?”
沿著駐場前行,溫恢納悶地左右張望著。
西門駐場原本是供來往的貿易馱隊停迫卸貨的場所,但因荒怪族群會在夏季格外活躍,商道沿途的凶險也會連帶著大幅提升,因而騷亂期中乘黃諸國的陸上貿易都暫時中斷,而駐場也會跟著變得冷清起來——
原本該是這樣才對,但實際駐場中卻散發著不輸給城內街道的熱氣。
駐場道路上,拖拽木料的馱獸和推著鬥車的役夫隨處可見。
切鋸木料的噗噗聲,和著磨刀打鐵的鏹鏘聲,此起彼伏地充斥著駐場。
在駐場空曠處架著十幾口大炊鍋,婦人們三五人地圍著大鍋,有的切菜有的炊煮。一群流著鼻涕的小鬼在炊鍋間穿來穿去,隨即被惱怒的婦人們揪著耳朵扯得哇哇大叫。
如此這般的喧嘩光景,讓溫恢心生疑惑。
西門駐場有時候被用處安置逃荒民眾的場所,這點他是知道的。但逃荒民為荒災淩迫、拖兒帶口地逃來領都避難,其境遇哪怕用再客氣的話來說也稱不上優渥。能混口飯吃已是萬幸,眼前過節般的氛圍又算怎麼回事?
溫恢滿腹疑惑地走向西山。
踏進西山後,看到的光景更讓溫胖子口愣目呆。
士族出身的溫恢對黎陽地理絕不陌生,在他記憶中西山是黎陽城中人煙稀薄的偏僻地域,除了時不時會竄出野豬熊等引起短暫騷動外,幾乎不會在黎陽民眾的生活留下什麼存在感……
印象中的西山是如此,但此刻呈現在溫恢眼前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首先那條沿著山勢修築起的狹窄坡道,此刻已被徹底拓寬。原本隻勉強容納一輛廂車行進的坡道,被拓寬到兩輛廂車並行也不會擁擠的程度。
一頭頭馱獸拖拽著木料跟石方沿坡道來來往往,兩旁忙碌的匠人則用這些材料搭建起地基跟撐柱,繼而搭建起一幢幢造型規整的木樓。木樓依著山勢彼此相連,有如拔地而起的城塞般氣勢十足。
“木野集?不對,為啥會在這裡……”
一瞬間溫恢生出莫名既視感,二瞬間地理感覺卻為之錯亂。
溫恢昔日任職的木野集是有名匠人集落,匠人們修築的堅固山寨硬生生抵抗住了諸般荒災,直到鬼岩種蘇醒才被攻破。而眼前的木寨儘管還未修築防禦工事,但氣勢上和木野集已彆無二致。
仔細看看,隻見在坡道兩側忙碌的赤膊匠人,貌似大多都是熟麵孔。
當然也有例外。好比說,那邊壩子上像劈柴般把兩人高的圓木一截截斬斷的黑發女劍士,便是溫恢從未見過的高手。至於距離女劍士不遠,指揮著炎蜂群轟岩壁、拓展道路的女炎使,則明顯地在跟前者較著勁。
兩位女傑的較量引來匠人們的陣陣喝彩,而溫恢隻覺得陣陣頭暈。
還沒到少監司府邸,路上見聞已遙遙超出他平庸的想象。雖然不知道自己被調來坊造司來做什麼,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衙門角落安穩度日的理想職場應該已不可能出現了。
溫恢下意識地朝周圍望去,心裡猶豫著要不要逃走。
左前方被開鑿出的寬敞洞窟前,一身著灰布袍的青年正拿著圖紙跟旁邊的匠人們交代事務,抬頭眺望時冷不防和溫恢對上視線。
當看到路邊惶然糾葛的胖集正時,青年原本緊皺的眉角霎時間舒展。而見到那模樣的少監司,溫恢卻陡然打起了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