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唐寧夏的電話,謝沂卻認真對明照說:“如果你不希望明姨真如你所想那樣難受,就老老實實住下,什麼都彆說,我不會經常回來,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公司會給你安排接下來的工作,有了正規團隊,就不會像以前那麼被動了。”
他知道明照很聰明,能聽懂他話中的意思。
明婉迎現在不知道千燈河岸和謝家的關係,會單純的替明照另有出路而開心,可一旦這件事戳破,明婉迎一定也會受影響。
就如明照所說,在這段感情中受傷最重的始終是明婉迎。
明照眼中閃過一絲遲疑,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重點:“什麼叫不經常回來,你住哪兒?”
謝沂看了一眼牆上裝飾的鐘表,輕描淡寫道:“謝聞卓又陷入愛情準備結婚。”他沒多說彆的什麼,對了一眼時間,反倒問明照:“你餓不餓?”
時間已經過了正午,但明照被太多情緒填滿,一時之間感受不到饑餓。
他暗暗想,原來謝聞卓又要結婚了。
他了解謝沂的生長環境,所以也知道謝沂的難處。
對伊茲家族來說,謝沂是伊茲年少衝動生下的東方血統濃鬱的孩子,對守舊傳統的謝家長輩來說,謝沂身上又流著外族的血。
太具體的事他不清楚,但想必謝沂為了不被掣肘,付出了很多。
“你是要去守住CM集團的繼承權嗎?”明照低聲問道。
肯定要的吧,謝沂這麼多年都在國外,和謝聞卓之間的感情已經很淡薄了,謝聞卓又是個閒不住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把不親近的大兒子拋在腦後。
謝沂瞥他,突然饒有興致問:“替我擔心?”
明照扭開頭,眼神閃爍了一下,嘴硬:“才沒有。”
謝沂也不戳破,他挽了挽袖子,放下手機,邁步走向廚房:“家裡有什麼就吃什麼吧。”
明照抬眼,略有驚詫:“你會做飯?”
在謝家住了兩年,家裡的飯菜不是明婉迎做就是阿姨做,謝沂從來沒進過廚房。
明照理所當然的想,以謝沂的家世,肯定不會洗手作羹湯的。
“以前不做不代表我不會,我媽家裡,廚藝也是必修課。”謝沂進了廚房,打開冰箱,從裡麵摸出兩份牛排,一根法棍,還有四個雞蛋,一個西紅柿,一小袋培根,“煎牛排,烤法棍,Omelette。”
明照隔著一層玻璃推拉門看著。
謝沂處理牛排的動作很優雅嫻熟,確實不是第一次下廚。
他看見謝沂將西紅柿放在水盆裡衝洗,衝洗乾淨,暫時放在案板上,專注去煎牛排。
千燈河岸的幕後老板,在給他做飯,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不知道要腦補出多少故事。
明照抿了抿下唇,深吸一口氣,終於決定將’離謝沂遠一點‘這件事暫時放下,他和謝沂目前最明確的關係是老板和藝人,他不能真讓謝沂伺候他,也太不懂事了。
明照抬手打開推拉門,走進去,也不看謝沂,更不說話,而是直奔案板,洗過手之後,拿起一邊的陶瓷刀,專心致誌給西紅柿切丁。
他用指骨抵著刀鋒,下刀的速度很快,切出的小丁勻稱豐盈,並不會汁水四溢,糊成一團。
切完西紅柿,他又將雞蛋在碗邊磕了,單手打在碗裡,用筷子飛快地攪拌著,不一會兒,蛋清蛋白就勻稱的混在一起。
謝沂卻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看著明照細白的手指,握著碗筷。
當初聽說明照一夜之間跌落神壇,他遠在萬裡之外,憤怒地折斷了高爾夫球杆。
雖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他知道明照一定是被人算計了。
可惜當時伊茲家族也亂成一鍋粥,他為了站穩腳跟,已經快四年沒有回國了。
哪怕知道明照孤立無援,他也分|身乏力,況且他就算回去了,也沒辦法力挽狂瀾。
隔行如隔山,他此前從沒想過了解娛樂行業。
憤怒過後,他卻很快冷靜了下來,甚至腦海中模糊地出現了幾個計劃,他將斷杆扔給球童,站在高爾夫場地上,開始嘗試可行性分析。
在他眼裡,憤怒與哀傷是最無用的東西,會影響人的思緒,隻有勝利才是最終目的。
但什麼時候才真切的感受到心疼呢?
大概就是此刻。
他以前嘲笑過明照連削皮刀都不會用,明照自尊心很強,坐在客廳裡硬生生削了二十多個土豆拿給他看,求他表揚。
謝沂看了看削得歪歪扭扭奇形怪狀的土豆,心裡好笑,卻還是繃著臉,伸出食指在他額頭用力戳了一下:“削這麼多你吃?”
最後土豆切片,被阿姨拿去炸薯片了。
不過明照確實不喜歡廚房,以後再也沒好奇玩過什麼廚具。
可現在,明照已經能迅速熟練的切丁打蛋。
謝沂從來沒對彆人產生這種情緒,哪怕看他為了生活,學習那些在旁人眼中稀鬆平常的技能,也會覺得心疼。
如果不出事,明照本可以永遠不進他不喜歡的廚房,做萬人追捧的明星,演喜歡的戲,唱熱愛的歌。
明照眼眸低垂,廚房有扇窗,正對著午後陽光的方向,他一半臉落在陽光照拂處,耳骨上的細小絨毛都清晰可見。
“蛋液放鹽嗎?”
“放點。”謝沂收回目光,將牛排翻了個麵。
他聽見明照在周圍幾個櫃子四處翻找調味料,也不願意再開口問他,他隻好無奈地伸過手去:“下麵。”
放調味料的地方就在明照身側那處小抽屜,裡麵不僅有明照需要的鹽,還有他需要的黑胡椒和羅勒碎,所以謝沂乾脆自己動手拿了。
他直接將手臂從明照身前探過去,用手指勾開抽屜,從裡麵翻出三個小瓶子,指縫一夾,取了出來。
明照猝不及防,他隻感到謝沂的手臂擦過自己小腹,又為開抽屜,手肘抵在他肋骨下側,翻找的時候手臂輕微晃動,不斷摩擦著他的腹肌。
他的T恤太薄了,謝沂的動作就好像直接貼著他的皮膚。
那處像是被點燃了一樣,又燙又麻,驚得明照趕緊後撤一步,差點把手裡的碗給掀翻了。
謝沂皺眉:“怎麼了?”
明照手指攥的發白,用力深吸一口氣,牙齒咬住舌尖,用疼痛將不該有的念頭壓住,悶悶道:“沒站穩。”
自從意識到自己對謝沂有反應,他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身體對謝沂的碰觸過分在意,塵封了多年的欲望也開始肆無忌憚地炫耀存在感。
謝沂深深看了明照一眼,瞥到微紅的耳尖,雖然不解卻也沒多問。
他抽回手,將鹽放在明照手邊,然後去給牛排撒黑胡椒。
最後Omelette是明照做的,牛排是謝沂煎的,隻用大約二十分鐘,就做好了一頓簡餐。
明照拿著刀叉,切了一小塊牛排喂進嘴裡,看著麵前的謝沂,隻覺得恍惚。
小時候他特彆喜歡學謝沂,謝沂的動作,謝沂的習慣,謝沂的口頭禪,就連籃球他都是跟著謝沂學會的,那時候他就像謝沂的小翻版,可如今他們又變得截然不同。
他們已經七年沒見了,甚至還有那麼多隔閡和矛盾,謝沂怎麼就能視若無睹的和他一起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