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欲睡的明照猛然驚醒,險些嗆了口水。
他雙眼滿是紅血絲,但也顧不及提神醒腦,隻能飛快扯過浴袍,整個披在身上。
下一秒,他看見了風塵仆仆的謝沂。
明照站在溫泉池裡,眼瞼顫了顫,呆呆地望著謝沂。
其實在離島的遊艇中,他不是沒想過謝沂會來。
他想,如果謝沂來了,那說明謝沂心裡有他。
現在,謝沂真的來了。
明照喃喃道:“你來了。”
謝沂看著濕淋淋,狼狽包裹在浴袍裡的明照,喉結輕微滾動一下,低聲說:“來之前我跟明姨說了,你不用擔心。”
明照明顯鬆了口氣。
有謝沂幫他安撫明婉迎,他省了很多事。
五分鐘之後,明照衝完了澡,將浴袍仔細係好,走出了浴室。
謝沂則在洗手台洗了把臉,此刻正坐在沙發上剝橘子。
明照看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走過去,坐在了謝沂身邊。
他垂著眸,雙手撐在膝蓋上,手指輕輕摳著,小聲喃喃道:“我沒想好該怎麼說……”
謝沂將一瓣橘子遞到他唇邊,目光沉靜地凝視著他:“那就不說。”
明照輕輕用嘴唇夾住橘子,略顯詫異地望向謝沂。
謝沂隻是摸了摸他濡濕的頭發,起身取了條毛巾過來。
這次,他坐的離明照更近了一些,兩人之間,大概隻有一拳的距離。
謝沂似乎完全沒有追問的意思,他目光微微上抬,將毛巾罩在明照滴水的頭發上,然後輕輕揉著濕發。
他的力道很輕柔,仿佛明照的每根頭發都值得珍惜。
不過謝太子爺顯然是沒為彆人做過這種事情的,他的揉弄很容易讓頭發糾纏在一起。
但明照呼吸綿長,一動未動,隻是安靜坐著,讓謝沂給他擦頭發。
他們的距離如此近,他能嗅到謝沂手指上橘子的清香,他第一次覺得某種水果的味道如此沁人心脾,讓人心境安寧。
室內燈光是暖黃色的,照下來,顯得謝沂琥珀色的眼仁更加淺淡澄澈。
呆在謝沂身邊,他前所未有的踏實,仿佛此刻外界的喧囂,猜測,煽動,炒作都無所謂了,因為他相信,謝沂可以把一切都處理妥當。
謝沂的手指很長,骨節也十分漂亮,毛巾小心翼翼地擦過他的鬢角,拇指也不經意地擦過他的側臉。
明照眼睛眨了一下,一張潤紅的小臉從柔軟的毛巾下露出來,問:“怎麼深夜就過來了?”
謝沂停下手中的動作,將毛巾取下,放在一邊:“我控製不住。”
明照微怔。
他以為得到的回答會是擔心他出事,需要商討公關,想要詳細解釋之類的。
總歸該是和他有關的原因。
沒想到,謝沂的回答,是將這魯莽的現身,歸結成了他自己的問題。
謝沂輕喃:“我們不談公事。”
他頓了頓,手指輕撫上明照的臉頰,眼底隱隱發紅,“回國之前,我跟他們說,要給你任性的權利,明照,我沒做到。”
童年創傷,心理疾病,當眾羞辱,公開病曆,如非迫不得已,沒人想要經曆。
可明照最終還是獨自一人在台上,承受了所有磋磨。
他忍不住反複叩問自己,讓明照參加選秀是不是錯了。
他本可以讓明照進組拍戲,或許一開始不起眼,但總歸,積少成多,生活會平靜很多。
是他急於讓明照逆風翻盤,卻忽略了如寧衾那種人膨脹的野心。
明照凝著眉,眼前氤氳起水光。
他沒說什麼,隻是輕輕歪頭,就這樣,側枕在了謝沂肩頭。
他的位置,兩人的身高,讓這個姿勢變得恰到好處。
他就這麼枕著,將身子的重量交給謝沂,也將自己的情緒交給謝沂。
謝沂輕歎一聲,用手臂環住了他的背,如安撫嬰兒一般,輕輕拍著。
明照嘴唇微動一下,眼淚順著眼角滑落下去,緩慢地,沒入謝沂價格不菲的襯衫裡。
依舊是熟悉的雨林衫香,但又混合了夜風,海鹹,體溫。
自己最沒出息的樣子被謝沂看到了,他卻絲毫不覺得羞恥,反而這晚滲進身體深處的陰影,在慢慢消退了。
他不脆弱,不需要誰來給他權利,這條他選擇的路,他可以自己負責。
但他的確需要一個懷抱,謝沂的懷抱。
眼淚源源不斷,沾濕了他的睫毛,在鼻梁滑出一道亮晶晶的淚線。
過了很長時間,明照終於哭出聲,呼吸也愈加劇烈起來,他伸出雙臂,緊緊抱住謝沂的腰,如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援木。
“謝沂,我覺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