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過來了嗎?”謝沂問,語氣心平氣和,目光專注,眸子裡看不出喜怒。
明照突覺嗓子有點乾,他咽著口水潤了潤,點點頭。
他已經徹底緩過來了,盛典結束的燈光就像關閉一切的開關,他現在眼中隻有謝沂。
謝沂平靜道:“在盛典上你一直沒理我,發生什麼了?”
這語氣沒有抱怨,沒有委屈,沒有氣憤,隻是真切的關心明照的心理動態。
這句話他不久前也問過,還順便給明照倒了點潤喉的白葡萄酒,可惜明照把酒都喝了,也沒顧得上回他一句話,明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將他與舞台上和周圍的雜音混淆在一起。
明照輕輕將手指搭在謝沂的肩膀上,拇指緩緩摩擦,像是在安撫,也像是在琢磨該從何說起。
他發現謝沂似乎沒有情緒失控的時候,無論出於何種境地,謝沂首先想到的都是解決問題。
就像當年,剛得到他被逼退圈的消息,謝沂也是立刻就能冷靜下來,為他籌劃未來。
明照斟酌著說:“你來之前,我看到謝聞卓了,也看到秦淩了。”
說完,明照頓了頓,才繼續道:“我就是覺得,有些人犯了錯,是真的不需要付出代價的。”
當年是謝聞卓犯了錯,明婉迎毅然決然的離開,這件事薑亞茹也知道。
可薑亞茹還是立刻就貼上去了,在謝聞卓情緒低落的時候噓寒問暖,趁虛而入。
旁人形容明婉迎,都要用一句格局不夠大,心胸不夠開闊,好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是正確做法,容忍出軌保留富家太太的身份才更符合大家的預期。
但明婉迎不行,明婉迎永遠學不會委曲求全。
不過薑亞茹可以,可以忽視出過軌的謝聞卓,放下一些東西,換來富太太的身份。
但到頭來,˙隻有謝聞卓是全身而退,沒有任何損失。
他失去明婉迎,明婉迎心氣高,沒跟他打官司分家產,很快有其他女人關懷備至,撫慰他婚姻破裂失落的心。
甚至連明照走了,都立刻有一個薑小寶頂上,同樣也是十三歲。
而明照今天,還要來聆聽他的功績與讚美。
看到舞台上那張指點江山春風得意的臉,明照就想到明婉迎戴著眼鏡,深夜丈量裁衣的單薄背影。
明照和CM集團子公司合作,粉絲衝銷量,同樣是給謝聞卓帶來利益。
包括謝沂參與CM集團的管理,也是在為謝聞卓分憂解難。
他一邊難受,一邊覺得自己格局真是大,在利益麵前,就可以跟謝聞卓合作了。
他想吐。
還有秦淩,秦淩雖然陷害了人,但換得了兩年的緩衝期,獲得了以前夠不到的資源和更多的粉絲,又因為這些資源和粉絲在,他無法被拋棄,他的公司,他的合作方,會儘力保護他不出大事。
不會有知情人良心發現,為當年說一句公道話。
就連被秦淩傷害破相的前宣傳,也隻是想從明照這裡獲取利益。
犯了錯的人不必付出代價,知道他們犯了錯的人習以為常,承擔後果和代價的都是受害者,全部的事都讓明照憤怒且無力。
他就在這個漩渦裡擰巴著,出不來。
其實他恍惚聽到會場裡謝沂跟他說話,不過是夾雜在萬千噪聲裡。
就那一瞬間,他選擇了沉默。
因為情緒不是那麼容易轉圜的,他不可能心裡翻江倒海著,一轉頭就對謝沂親昵甜蜜的笑。
那時候他更想清淨一點。
但他現在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又因為彆人牽連到了謝沂,就像那種把工作情緒帶回家的丈夫,特彆差勁。
他不知道這個習慣,是不是隨了他那個不負責任的親爹。
“嗯,還有呢?”謝沂隻是從嗓子眼兒發出低沉的一聲,似乎並不滿意他這兩句話的解釋,還等待著他說下去。
明照動了動唇,知道自己是在避重就輕。
他說的是自己情緒的來由,可沒回答為什麼不理謝沂。
明照明白,這是情緒上的事,無法用道理講清。
情侶之間,不能總是擺道理來證明自己的正確以及逃避責任。
明照屁股往前蹭了蹭,從化妝桌上滑下來少許,腳尖能點到地上了。
雖然是在補妝間裡,但這個房間非常空曠,隔音很差,一門之隔,外麵全是人。
明照不敢有太過分的舉動,他微垂著眼睛,可睫毛一直在抖,他用小白鞋尖去摩擦謝沂的皮鞋邊,輕輕的,繾綣的。
他緊張,又害臊,所以腿部肌肉繃的很緊,顯得一條腿又長又直。
他摩擦了一會兒,微微抬起眼,呼吸間儘是白葡萄酒的香氣。
他整個人像踩在雲彩上,一腳深一腳淺,踉踉蹌蹌,忐忑不安。
”以及......我錯了。“他聲音壓的很輕,手指滑了滑,貼在了謝沂的背上。
這句話一說出去,就像被阻攔的浪濤終於衝破了堤壩,卸下了防線,沒什麼可羞恥的。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不該不聽你說話,不該不理你,不該把壞情緒帶給你,我們和謝聞卓有這種複雜的關係,我一開始就知道,這是我早就該克服的,不能時不時發作。”
謝沂等他說完,餘光向下一瞥,看著自己一直感覺到的,腳邊的騷動。
明照心裡愧疚的時候,就喜歡蹭他,像小動物一樣,依靠這種方式去感受和化解他的情緒。
不得不說,謝沂很吃這一套。
明照今天穿的一身都是VESNOW讚助的,小白鞋也是,今天春夏季的新款。
因為隻穿了今天一次,又幾乎沒怎麼踩外麵的路麵,所以幾乎連鞋底都是乾淨的。
謝沂作為CM集團的太子爺,要和很多企業老總寒暄,他穿的是很正式的西裝,皮鞋。
皮鞋擦得又黑又亮,也是一個出名的品牌。
這樣的摩擦有種彆樣的衝擊力,讓謝沂恨不得將明照按在化妝鏡前,欺負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