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哭得異常慘烈。
所有人都是麵色一變。
沉默的不再沉默,悠悠然的不再悠悠然。
小太子最先將孩子抱進懷裡,沉著臉,一麵拍撫孩子的後背,一麵對忠洪道:“去請太醫來。”
他動作熟練的挽起孩子的袖子與褲腿,露出藕節似的小胳膊小腿,果不其然,在上麵看見了刺目的殷紅色澤。
膝蓋與右手肘傷得最多,尤其是右手肘,隔著衣料仍舊劃出了一大條血痕,靠近肘彎的位置破了個口子,正在往外滲血。
小太子臉色從未如此難看過。
他攥著孩子的胳膊,以免他亂動蹭到傷口,視線在地上掃了一圈,瞧見他撲倒的位置有幾顆尖銳的碎石子。
柳宣妃也顧不上儀態,蹲在了小太子跟前,檢查沈禾的胳膊腿,問:“還有其他地方傷著了嗎?”
小太子搖頭:“沒有了。”
戚樂詠被一個桃子砸懵了,眼睜睜瞧著一群人圍住那個小豆丁,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鼻子酸痛。
他頓時忘記了裝腔作勢,憤怒道:“狗奴才!竟敢砸本殿下!”
容妃臉色微變,用手捂住了戚樂詠的嘴,低聲道:“詠兒!”
柳宣妃聞言,氣笑了,起身目光冷冷瞧著戚樂詠:“陛下,臣妾不知,於二殿下,沈國公府嫡子,妾身的外甥,竟是個‘狗奴才’。”
不等容妃說話,柳宣妃盈盈一禮:“今日乃是妾這外甥以下犯上,還望二殿下息怒呢。”
息什麼怒?
彆說沈府嫡子隻是個歲餘孩童,連路都還走不穩當。便是他再大幾歲,與戚樂詠年歲相近,皇帝也不可能因此去怪罪沈府嫡子。
頂多扯上一句孩童玩鬨,無心之失,便過去了。
反而是戚樂詠,重臣之子斥為奴,言語輕蔑,若是落在群臣耳中,不知會給皇室名譽帶來多大的損失。
皇帝沉聲道:“容妃,老二與太子年歲相當,行事言語未免太過輕浮放縱。”
容妃垂下頭去,溫聲應下:“是臣妾管教無妨,日後定對詠兒多加教導。”
戚樂詠聽見父皇竟然教訓自己跟母妃,更加裝不下去,梗著脖子,指著還在抽噎的沈禾與小太子:“父皇,可是他砸的我!他對皇子不敬!皇兄還推我下水,他們是一道欺負我!”
縮在太子懷裡的團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睜著一雙大眼睛裡,裡麵蓄滿了淚水,眼眶鼻頭哭得通紅,可憐的要命。
被戚樂詠一指,他似乎被嚇住了,又是一串眼淚撲簌簌的滾落,小聲嗚咽起來。
柳宣妃本就心疼得緊,現在聽見孩子奶貓似的小小嗚咽聲,更是心疼的厲害。
小太子垂下頭,漆黑的眼底已然全是寒冰。
他輕聲在孩子耳邊哄著:“不怕,不怕,太子哥哥在。”
孩子扭著頭,將臉埋進他懷裡。
沈禾無臉見人。
決定短暫避世三分鐘。
柳宣妃那頭,火氣上湧。
原本隻是抱著看在小禾麵子上,順手幫一把太子的心思,現在卻不同了,她不讓二皇子嘗點教訓,她今夜都能睡不著。
她道:“二皇子道太子推你下水,可是當真?”
宣妃皮笑肉不笑:“可是不巧了,本宮帶著我那不懂事的小外甥,前一刻正在湖邊戲耍呢。”
戚樂詠臉色一僵,想要梗著脖子嗆聲兩句,可對上了宣妃冷冷的鳳眸,忽然沒了勇氣,縮回容妃懷中:“母妃……”
容妃也意識到了什麼,黛眉輕蹙。
宣妃與容妃可不同,容妃向來喜愛以退為進。
宣妃卻銳利非常,像是花刺。惹不到她,大家皆可相安無事,若是惹到了她,她卻是一定要紮的對方痛才會高興。
皇帝一手按著眉心,這次發怒的對象變為戚樂詠:“老二,你敢欺瞞於朕?還敢汙蔑你皇兄?你可知道你皇兄乃是儲君!?”
戚樂詠頭一次見皇帝這副可怕的樣子,嚇得一句話不敢說,臉色慘白。
宣妃像是瞧不見皇帝的怒火,還火上澆油:“汙蔑太子或不是二殿下的本心呢。”
她輕輕拍手,雀枝便領著兩個高壯的太監出來,動作迅速的壓住了戚樂詠身側的那名小太監:“你且老實交代。”
小太子忽然站起身。
他懷裡抱著沈禾,還要小心他的傷,動作不大方便。
向皇帝行了禮,低聲道:“請父皇容兒臣先行帶小公子上藥,兒臣片刻後歸來,向父皇告罪。”
宣妃頓了下,心中有些許懊惱。
是她大意了,小禾還那樣年幼,稍後審訊起來免不得要發落一些人,不該是小孩子聽的。
皇帝到這份上,自然知道這事跟太子沒什麼乾係,頷首:“去吧。”
柳宣妃讓那嬤嬤跟著:“先去本宮宮中,近些,太醫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