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官這個位置太微妙了。在申海市地界上，沈酌幾乎有無限的權力，因此也是無限的低調，就算是有頭有臉的名流大佬們平時也很難接觸到他，這時便有人躍躍欲試，想抓住這個難得的機遇湊上去打聲招呼。
“我聽說，你是個罕見的S級。”
沈酌回過頭，從陳淼手裡取過自己的西裝外套，一言不發穿在身上，整了整衣襟與袖口。
沈酌剛從實驗室出來，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裡，站在高層台階上打量了傅琛片刻，才冷淡道：“你們進化者不是天天在聯合國抗議我做人體試驗迫害你們嗎，現在又想來做什麼？”
沈酌抬腳走向現場，連頭都沒回。
白晟向周圍掃了一眼，一手插在褲袋裡，略向前俯過身，薄唇幾乎貼在了沈酌耳邊，含笑的尾音裡仿佛帶著惑人的鉤子：
白董事長扭捏再三，終於鼓起勇氣湊上去：“沈、沈監察。”
可能是酒店金碧輝煌的燈光太過耀眼，沒人能看清申海市監察官眼底難以形容的微妙。
那短短幾秒對白董事長來說突然無限漫長，所有阿諛拍馬的話都卡在喉嚨裡憋不出來，仿佛連大腦都在那居高臨下的視線中被強行清空了。
陳淼：“哈？”
沈酌的眼神似有一絲微妙，不知在斟酌什麼，良久終於走下一層台階，略微俯身在傅琛耳邊。
沈酌上下打量他，意思是那你來唱戲的嗎？
白晟剛想說什麼，沈酌一抬手，那是個不容置疑的打斷手勢，然後才略微靠近，用隻有他倆能聽見的音量一個字一個字低聲警告：“不要再窺探我的個人私事了。”
白董事長驟然沉默，眼前再次浮現出自己好大外甥一手把監察官摟在懷裡的畫麵。
酒店璀璨燈光下，沈酌終於無聲地呼了口氣，說：“我不需要，白先生。”
大監察官的衣領扣到咽喉，一身黑衣而麵容素白，眉眼弧度修長。當他垂下眼睫凝視著什麼的時候，有種寒潭般靜默的氣韻，就仿佛那個動人心魄的、全身浸透了酒香的美人從未存在過一樣。
半晌他充滿悲傷地說：“當時沒來得及把自己戳瞎。”
走廊儘頭一群研究員經過，見狀紛紛站住了腳步，風中飄來竊竊私語：“那是不是傅琛？”“就是他吧！”“聽說院裡最近在拚命爭取他……”“這人為什麼來找沈主任？”
“或者說，如果您不反感的話，請讓我追求您。”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監察官？”白晟斜靠在門框邊微笑道。
“買家連掮客共五人，連同賣家趙竣一起全部抓獲，1625號房裡的聯係工具和涉案現金也全部封存了。”監察處組員肅容彙報：“趙竣攜帶的那顆進化源隕石已經被送往鑒定科，八個小時內出結果。”
空氣凝固了。
沈酌向後退了半步，拉開微許距離，禮貌但不帶任何情緒地望著白晟。
大廳裡所有組員迅速收拾準備離開，沈酌走向門口，剛要跨出門檻時，身前卻橫過來一隻手，輕輕鬆鬆地把他攔住了。
“……”
“……”
“是！”
傅琛誠懇而溫和：“我已經從院長那裡知道了您研究的真正內容。”
那年盛夏的午後，風從天際掠過研究院大樓走廊，中心監察處年輕的處長靠在樓梯扶手邊，迷彩服衣襟中殘留著訓練彈的氣息，抬手攔住了他的去路，眼中笑意熠熠生光。
陳淼一邊聽取彙報一邊大步走來，驀然抬頭見此情狀，一群人腳步同時停住了。
陳淼震驚：“你到底乾了什麼？”
“您穿……穿嗎？”
“不了，謝謝。”然後他禮貌回答。
白晟鍥而不舍：“可我隻想追隨你啊，不行嗎？當年我在報紙上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這麼想了。”
“……”
白董事長整個人哢嚓一聲裂了。
……
“——不行您不能進來，此處已被臨時接管，出口在那邊。”所幸監察處組員對這種情況已經駕輕就熟，不留情麵地客套拒絕：“我們監察官不與外人交流，按規定您隻能等他傳喚問話。”“對，陳組長也沒空，有事我們可以幫忙轉達。”“謝謝，謝謝合作，請立刻從那邊出口離開……”
沈酌說：“回監察處。”
“真的是他嗎？……”
這個姿態居高臨下而饒有興味，他沒有直接回答對方剛才的問題：
沈酌直起身，神情冷淡正常，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與白晟擦肩而過走出了大廳。
“……”
沈酌眯起眼睛，沒有吭聲。
沈酌凝視著麵前白晟年輕真誠的麵孔，略眯起眼睛，一言不發。
“我叫傅琛，是中心監察處的進化者，有幸了解到您的課題後非常感興趣，想申請加入您的研究小組。”
半晌他咕咚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脫下自己的外套，顫抖著手捧上前：
“監察官，我三天前就提交了希望被申海市監察處征召的申請書，您不打算擁有我嗎？”
兩人一高一低，隔著幾級水泥台階，遠處蟬鳴與人聲都化作了遠去的背景。
白董事長一把抓住他，發自內心地顫抖問：“我一生依法納稅，行善積德，如果我有錯請讓稅務局懲罰我，為什麼要讓我一個風燭殘年的無辜老頭遭遇這些？”
“——您就是沈主任，對嗎？”
“我想追隨您，親眼見證這條無視倫理的研究之路，看它最終會將進化的車輪帶到何方……”傅琛仰頭注視著高處那雙銳利而冷秀的眼睛，伸出手來，掌心向上。
陳淼心懷惻隱：“您沒事吧？”
“B市中心監察處擁有對本國進化者的優先征召權，據我所知他們已經對您發了邀請書。承蒙盛情，白先生，中心監察處比我更應當擁有你。”
“……”白晟說：“太見外了監察官，我這個人向來施恩不圖報，不是來問你要感謝的。”
“追隨你一直是我平生的夢想啊，沈監察。”
彙報情況的手下停住了，沈酌回頭瞥來。
“感謝您的協助，白先生。”沈酌停了停，說：“但希望下次不要在案發現場見到您了。”
原版未篡改內容請移至 醋。溜'兒,文\學#官!網。如已在，請,關閉廣告攔截功能並且退出瀏覽器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