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戛然而止。
來人一身黑色製服，麵孔棱角分明，鼻梁十分挺拔，不說話時有種乾練沉穩、喜怒不顯的氣質，正是中心監察處的老大嶽颺。
警衛們餘悸未消，這才略微散開，隻見趙竣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隨即被沈酌用鞋尖略微抬起了臉。
眾目睽睽之下，嶽颺臉上沒露出絲毫端倪，在沈酌轉身出門時大步流星地跟了出去。
緊接著他意識到什麼，脫口而出：“難道你想——不，你是監察官，你不能——”
“我說你非法出售的進化源是哪一個，它就是哪一個。我想讓你在監獄裡關到老死，你就會被關到老死。我想讓你連屍骨都腐爛成泥，你就連下輩子都彆想再見天日。”
他還不如轉身一耳光打在嶽颺臉上來得更痛快點，陳淼結結巴巴：“是……是！”
竟然是本人親至！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沈酌居高臨下道。
“我尊重沈監察的管轄權，沒有任何異議。”
明明從未聽說過這個稱呼，不知為何沈酌眉頭卻跳了下，一絲危險的直覺轉瞬即逝。
幾人神色緊繃，卻見沈酌眼底掠過一絲微妙，轉身推開審訊室的門，徑直走了進去。
一刹那間趙竣心底湧出狼狽的恨意：“……原來真的是你……”
“住口！”警衛嗬斥。
“胡說什麼！”“住口！”
“……”趙竣牙根咬得發酸，突然尖銳地冷笑了一聲，壓低聲音一字字道：“早知道我就不該等到酒店，應該在車裡就下手。我倒要看看你這張臉上會不會出現哭泣哀求的表情……”
“……”趙竣滿麵紫漲，連顴骨都在皮鞋底下發出了瘮人的擠壓聲。
在他們身後，嶽颺擺手示意周圍工作人員不必起身行禮，平靜且習慣地看著這一幕。
榮先生。
咚！一聲趙竣的頭撞到地上，脖頸被警衛鐵鉗般的手卡著，滿頭滿臉漲紅，拚命掙紮卻一聲都發不出。
沈酌站定腳步，自上而下地盯著他。
眾人都沉默著，審訊室內外一片靜默的服從。
“半小時內從他嘴裡掏出所有東西，包括交易地點、身份資料、資金流向。”沈酌站起身來吩咐，“然後關進囚室，捆電椅上，未來三天內一滴水都不必給。”
“而這個，”沈酌反手從陳淼手上接過一個金屬隔離管，裡麵赫然是另一顆光芒瑩瑩的真隕石，在趙竣頭頂晃了晃。
沈酌俯視著他：“那我們就看看吧。”
趙竣語無倫次：“我記得十三幺長什麼樣，我可以幫你們畫像，求求你們讓我配合，我願意全力配合！……”
夜店裡那個浪蕩而又高高在上的美人似乎從未出現過，清醒狀態下的大監察官眉目秀麗肅靜，膚色有種堅冰一般的冷白，咽喉以下甚至連雙手都不露絲毫皮膚。
從進門開始嶽颺就沒有說一句話，直到這時才開了口，聲音裡聽不出一絲波瀾：
“監察官的世界裡隻崇尚強權，強權體係之下，不必遵從法律。”
所有人大驚失色，霍然起身，警衛們撲上來就把他按倒在地：“閉嘴，想死不成？！”
“這是從申海監察處庫房裡調出的真品。”
陳淼幾乎不敢看嶽颺的表情，小聲提醒：“學、學長，姓趙的畢竟是中心區的人，那個，嶽處長……”
趙竣沒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趙竣僵住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偷覷中心區老大的表情。
趙竣整個人一愣，緊接著心頭湧起絕處逢生的狂喜。
“我知道了，我知道錯了……我願意配合，我什麼都配合！進化源是我半個月前從掮客手裡收的，那掮客外號‘十三幺’……”
趙竣終於如墜冰窟，嘴唇劇烈顫抖，連一個字音都發不出來。
審訊室門口出現了一道修長冷峻的身影。
沈酌沒看任何人，“通知中心監察處，來申海下跪都不管用，這案子已經不關他們的事了。”
“監、監察官？”
“這是你試圖以一千六百萬美金價格非法出售的‘進化源’樣本，經儀器鑒定，是偽造品。”
趙竣驚疑地睜大眼睛，視線在兩顆藍熒熒的石頭之間來回，心想沈酌什麼意思，總不至於要當麵教他分辨真假吧？
沈酌收回踩著他側臉的腳，半蹲下身，嘲諷的聲音隻有他倆才聽得見：“你該不會以為這人真是為你而來的吧？”
“……”趙竣難以置信地用力挪動頭顱，望向審訊室門口肅立的嶽颺。
沈酌隨手把一個密封袋丟在地上，趙竣瞳孔驀然睜大，隻見密封袋中赫然是一枚泛著幽幽藍光的石頭。
“……”
“販賣進化源最高可判無期，你是不是覺得現在隻有嶽颺救得了你？”
“我認為像你這樣的人，即便倒賣進化源，也不會隨便挑選上家而導致輕易受騙，所以你的上家手裡應該是有真東西的，所以對我們來說你不是重點，你的上家才是。可惜從昨晚到現在你都拒絕配合，對假進化源的來曆閉口不談，好像打定了主意隻要不開口，我就拿你沒辦法。”
“……”名為絕望的東西徹底吞噬了趙竣，他臉上最後一絲血色都消失了，瞳孔劇烈放大。
沈酌一退半步，避開了趙竣來抱他褲腿的手，“‘十三幺’的真名叫什麼？”
“我能。”沈酌輕柔地回答，語調甚至有點殘忍。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十三幺的貨不是他自己的，是從上家手裡偷來的。”趙竣一把鼻涕一把淚，“那個上家才是真貨主，但好像是個殘疾人，聽他們叫他‘榮先生’……”
單麵玻璃後，被押著的趙竣猛然抬頭，猝不及防地看見沈酌，瞳孔驀然緊縮。
沈酌擺了下手。
“不，不……不，”趙竣終於意識到可怕，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在沈酌的皮鞋底下拚命扭臉環視審訊室內所有人，“你這是製造冤案，這麼多人都在看著，你封不住這麼多張嘴！你——”
趙竣眼底登時迸發出希望，張口正欲求救，但下一刻側臉被沈酌一腳踩下，整個頭顱被死死踩在了地上。
這個進化源是他花重金從上家手裡買的，如果是贗品的話說明他被上家騙了，但同時非法售賣進化源的罪名也不能成立，他不用坐一輩子牢了！
眾人登時警鈴大作，箭步而上，卻隻見趙竣嗚咽出聲，隨即發展成嚎啕大哭，掙紮著伸手去抱沈酌的褲腳。
“——你對我顯然有一個非常大的誤解。”沈酌停了停，說：“你似乎覺得，我是個追求證據和真相，不會隨便冤枉罪犯，更不會下手調換證物的人。”
空氣安靜到窒息，半晌他像是噩夢驚醒般劇烈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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