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向後靠進扶手椅裡,腦子裡不知道在思考什麼,眼睛微微眯起,眸底光芒閃動。
先前整個亞洲隻有白晟一個S級,白晟對自己的信息素又極為克製,完全沒有要鎮壓同類、登基稱王的想法,因此所有低階進化者都自由自在,族群秩序能用相安無事這四個字來形容。
但現在不同了。
新出來的這三個S級各有背景,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一上來就表現出了對權力的極大渴望,會想儘一切辦法廝殺爭奪地盤,直到建立起屬於自己的王國。
而成為新老大的第一步,就是要推翻舊老大。
尤其“舊老大”還是個出了名好脾氣的富二代,人很年輕,毫無勢力,很多人連因果律是什麼都不知道。
“……申海有全球最多的低階進化者,這塊地盤是他們眼裡的肥肉。”沈酌沉吟片刻,沉聲道:“密切監視這三個S級的動態,一旦發現他們有任何跨越國境線的意圖,立刻彙報給我知道。”
“是!”
沈酌按斷了衛星通話,一個悠閒的腳步從身後傳來。
緊接著白晟停在身後,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抬起沈酌下顎,俯身與他接了個吻。
“乾嘛呢,憂心忡忡的。”白晟俯視著大監察官,眼底蘊滿了笑意,“擔心被人偷家啊?”
沈酌靠在椅背上,向後仰頭凝視著他。
白晟看上去總有一種鬆弛感,仿佛對任何情況都遊刃有餘、應對從容。不論局勢多麼風高浪急,隻要他站在那裡,就像一麵沉重巨盾穩穩矗立,讓人從靈魂深處升起難以言喻的安定。
一股衝動突然湧上心頭,沈酌無來由地脫口而出:
“你一人能打過三個S級麼?”
白晟頓時失笑:“這是哪門子的問題,我要是能打過你就嫁給我嗎?”
“……”
兩人一高一低,前後對視,彼此氣息縈繞在對方鼻端。少頃沈酌倉促彆開視線,自顧自把桌上雜亂的文件材料都收起來,淡淡道:“你這人說話怎麼從沒個正經。”
白晟笑起來:“彆啊,我這是從身到心都獻給你了,提個交換條件過分嗎?這筆交易你又不吃虧。”
沈酌避而不答,“不願意算了,反正在外人眼裡看來申海是你的根據地,被偷家了彆人也隻會笑話你,關我一個人類什麼事。”
白晟哈哈哈地笑出了聲,拉過一張椅子,坐在沈酌身前,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按進化者的種族規則來看,要是一個S級被偷家了,那差不多就說明他已經死了。我要是死了那你就是遺孀,回頭我立個遺囑把財產都留給你,然後你就富可敵國揮金如土,從此走上人生巔峰……哎喲,怎麼還打人呢!”
白晟一把拉住沈酌手腕,輕輕向自己一拽,順勢伸手完全摟住了麵帶慍色的大監察官。
他放鬆地仰在扶手椅裡,這個姿勢讓他把沈酌摟在自己懷中,兩人胸腔幾乎緊貼。
“我要是死了,那你下半輩子就隻能看著手機裡那幾張照片,一邊看一邊想:這個人這麼好,我當初怎麼就沒答應嫁給他呢?”白晟貼在沈酌耳邊,輕輕地說:“半夜三更,獨坐窗前,你想想外邊為非作歹的新S級,想想那群如狼似虎的異能者,再打開手機相冊垂淚憑吊一下音容笑貌栩栩如生的我……”
沈酌怒極反笑,可惜雙手都被製住了:“我憑吊你乾什麼?哪個S級能占領申海就隨便他來占好了,我不能利索辭職走人?”
“唔,到那時估計你想走都走不掉了,指不定還要喪失人身自由,真淒慘。”白晟充滿遺憾地搖了搖頭:“怎麼辦?我死了都不能安心,躺在棺材裡都要被氣活過來。”
“你——”
白晟眼明嘴快,在沈酌眼皮上親了一口。
“沒辦法,那就隻能先下手為強,儘量去弄死彆人,努力保證不被偷家了。”
他狡黠地眨眨眼睛,說:“什麼交換條件,什麼迎娶沈監察,就算知道那是懸在眼前的空頭支票,我又能怎麼辦呢?”
萬米高空,方寸之地,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了彼此瞳孔中對方的倒影。
半晌沈酌從牙關裡輕輕地說:“……我真想給你來一梭子。”
但他兩隻手都被白晟握在掌心裡,全身重量都俯壓在白晟身上,如果不向後仰頭的話,說話時都要親吻到麵前那帶著笑的嘴唇。
“來啊,”白晟親昵摩挲他的鼻梁,悄聲挑釁:“舍得就來啊。”
“……”
機艙在氣流中平穩地微震,也許是因為空間封閉,大片皮膚緊密相貼,從鼻腔到血管都浸透了彼此身上的氣息。
“看你這表情,”白晟略微抬起頭,用嘴唇摩挲沈酌微涼的唇角,眸底流動著情意:“這就對了,沒什麼好憂慮的。不管外邊發生什麼你都有我在,你有什麼好怕的?”
也許是短短幾分鐘,又仿佛時光捱過了一個世紀。
儘管沒有第二個人能察覺,沈酌繃緊到極致的身體終於一點點軟化下來,半晌才咬牙道:“……你要是被人弄死了,我就把你照片刪了。”
白晟一下把臉埋在沈酌頸窩裡,發出悶悶的大笑聲。
“那不行,那可不能刪。”他抬頭親了下沈酌的耳垂,帶著未儘的笑容揶揄:“刪了婚禮投影放什麼?”
沈酌順手把這混賬玩意一推,惱火又好笑:“滾蛋!”
·
儘管被白晟這麼一攪和,幾十個蜂擁而至的電話會議都沒接,但沈酌總算是略微鬆弛下來,快落地的時候甚至補了個眠。
白晟想要陪他假寐一會兒,結果自己也睡著了。
雖然已經脫離不清醒期,但可能因為能量餘韻還在,白晟這段時間還是會很容易入睡,並且睡著就特彆沉。飛機落地申海時他迷迷糊糊醒來,尾隨沈酌上了監察處的專車,長手長腳地在後座上摟著沈酌,很快又發出了沉睡均勻的吐息。
此時是下午五點半。
高架橋上車流穿梭,紅綠燈依次亮起,一望無際的陰雲籠罩在巨大城市上空。
兩輛牧馬人吉普車全副武裝,一前一後護衛著沈酌那輛防彈專車。水溶花親自坐在前排副駕駛上,正準備打電話把行程同步通知給監察處,手機卻在此時響起,來電人是陳淼。
“喂?”
僅僅兩句話,水溶花臉色劇變:“什麼?”
後排沈酌一抬眼。
“……我知道了。”水溶花聲音緊迫,扭頭把手機遞給沈酌,峻聲道:“出事了。”
沈酌眉心一蹙,接過電話:“喂?”
“喂學長,不好了。”通話對麵是風馳電掣的車廂,背景嘈雜警笛呼嘯,陳淼的語調冷靜但繃得很緊:“那三個新進化的S級應該是結成了統一戰線,突然同時出現在申海機場,海關根本攔不住他們,現在這三個人已經闖進了申海市區。”
沈酌眯起眼睛。
知道他們會有動作,但沒想到這麼利索。
“他們的目標是什麼,監察處?”
對麵車輛急停,隨著嘭嘭幾聲車門響,陳淼飛奔下車,一邊打電話一邊疾步穿過警戒線:“不,不是,他們沒去監察處。”
大量警車圍堵,街道已被封鎖。但越來越多的低階進化者抵擋不住S級信息素的召喚,從城市四麵八方聚集而來,一張張臉上洋溢著驚恐,紛紛望向建築工地高層。
“是爛尾樓。”
陳淼站定腳步,望向陰霾遼闊的天際。
未竣工的高層建築上可以看見幾道人影居高臨下,史無前例的強烈S級信息素混雜在一起,帶著無以言喻的恐怖氣息,向低階進化者們沉沉鎮壓而來。
“他們跑去了白河集團的那個建築工地。”陳淼喘息道,“他們是衝白哥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