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屏幕上顯示出了蘇寄橋離開囚室的畫麵。
監|禁室外走廊上, 守衛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突然站定腳步,呆呆望著金屬門, 幾秒後毫無預兆走上前, 用自己的虹膜和指紋開了鎖。
緊接著, 金屬門打開, 蘇寄橋就那麼輕鬆地直接走了出來。
守衛就像被某種精神異能魘住了,因為角度的關係看不見他的臉,隻能從動作分辨出他正對蘇寄橋喋喋不休說著什麼, 那表現活像狂熱粉絲見到偶像,直到蘇寄橋從他腰間拔出槍,抵在了他眉心上。
出乎意料的是, 守衛竟然完全沒有任何要示警的跡象,甚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隻見蘇寄橋對他搖了搖頭, 惋惜地說了句什麼, 從口型分辨應該是:
“即便殺了你, 他也不會太痛心吧。”
然後蘇寄橋閃電般一槍托把守衛打暈在地, 反手一槍打碎玻璃,砰!
“——誰開槍?”“怎麼回事?”“站住!”
槍聲驚動了看守室,遠處腳步紛遝而來。但蘇寄橋完全沒有任何慌張,乾淨利落一躍而出,瞬間消失在了高層窗外。
監控畫麵戛然中止。
“死亡一人,受傷一人。蘇寄橋應該是用我們不了解的某種S級異能逃跑的,推測應該是與意念控製相關。”
監控屏幕前,水溶花轉過身,凝重望向會議桌邊的眾人:“傷者已被送往申海進化專科醫院救治, 目前還在昏迷中。等醒來後我們會立刻開始詢問他精神異能的詳細情況。”
會議室裡氣氛艱澀,陳淼小聲問:“有蘇寄橋去向的任何線索嗎?”
警備隊長說:“他躍出窗外之後直奔大門,最後的目擊記錄是在監察處外街邊人行道上,有人開空間異能救走了他。因為上次榮亓帶人入侵監察處之後,我們整棟樓都耗費巨資設立了反空間異能裝置,所以……”
所以野田俊介是入侵不了監察處的,哪怕他擁有逆天的空間隧道異能,隻能在外圍等著撈蘇寄橋。
眾多視線心驚膽戰地看向會議桌首端。
陰影中,沈酌沒有任何憤怒的表現,甚至都沒有太多表情,但任何看到他的人都能感覺到那極度暴怒的寒流撲麵而來。
“……EU2764582。”他開口低沉地吐出一段數字。
警備隊長驀地抬頭。
“異能追蹤芯片,我讓人混在高倍神經藥劑裡打進了蘇寄橋體內。”沈酌沉沉地道,“隻要他離開申海市監察處,一動用異能就會實時顯示精確方位,追蹤範圍涵蓋全球。”
警備隊長大喜過望,立馬起身:“是,我這就讓人啟動追蹤!”
其實沈酌給蘇寄橋打芯片,純粹是為了防備榮亓把他劫走,再強行借走他的異能,因為根本沒想到蘇寄橋自己跑出去的可能性——以那種神經藥劑的常規濃度,打兩支甚至能讓沈酌都進入大腦異常期,更彆提濃縮十倍後打給蘇寄橋了。
更何況,沈酌根本沒想著讓蘇寄橋再醒來。
因為他讓人給儀器設定的注射頻率是每小時一支。
這種恐怖的注射量,他根本就是奔著把蘇寄橋打成腦死亡去的。
沒想到的是,蘇寄橋竟然能扛過足以把一群大象放翻的高倍神經藥劑,而純粹為了防範蘇寄橋被人劫走的追蹤芯片,反而在這時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
“監察官。”秘書放下電話,快步進來俯身道:“已經通知家屬了,教授的家人……在趕來的路上。”
“遺體呢?”
“負一層太平間。”
沈酌站起身,大步流星出了會議室。眾人匆匆跟在身後,隻見他徑直去了負一層,呼一聲推開太平間的門,高主任正守在停屍床邊,眼眶通紅。
HRG研究員腹腔被貫穿,全身血汙尚未擦乾,雙眼兀自望著上空。
沈酌站在那裡,臉色就像透明的堅冰,良久才伸出手,黑手套下可以看出五指明顯的顫抖,輕柔地為研究員合上了眼睛。
“頂格發放撫恤金,為直係血親安排工作及家人贍養,喪葬事宜按最高規格辦理。”
雪白燈光下,他眼神陰霾不清,少頃牙關清清楚楚咯!一聲暴響。
“通知EHPBC簽發全球通緝令,從現在開始,隻要見到蘇寄橋,不用抓捕審問,就地格殺勿論。”
水溶花肅然:“是!”
沈酌轉身走出了太平間。
負一層走廊儘頭,往上扶梯轉角是個窗口。沈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終於在窗前站住腳步,把臉完全埋在掌心裡,發出一聲顫栗的粗喘。
身後一隻手沉沉地拍了下他的肩膀,發力把他往懷裡按了按。
是白晟。
他剛才看沈酌從太平間裡出來時,就已經料到了對方會有的全部反應。
雖然表麵很難看出來,但沈酌其實是個對感情要求非常高、非常純粹的人。他對能出現在自己身邊的每個人都極儘苛刻,反複篩選,但隻要被他列為“自己人”的範疇,就會得到他百分之百的容忍和偏袒。
尤其HRG的每個研究員都跟了沈酌很多年,顛沛流離,忠心耿耿,他們每個人對彼此的忠誠和重視程度,都是外人很難想象的。
蘇寄橋隨手殺了個研究員,但對沈酌來說,其實跟捅了他一刀沒什麼兩樣。
“……他走得很快,沒有痛苦。”白晟把沈酌後腦按在自己頸側,聲音緩和沉著:“他是很平靜去的,沒有受罪。”
他沒有用“已經過去了、沒事了、哭出來就好了”這種話來做徒勞安慰,因為對生者來說痛苦和憤怒都沒有過去,任何語言都是蒼白而無用的。
沈酌伏在白晟肩頭,因為過度咬緊牙關而微微戰栗。
“我們會把蘇寄橋碎屍萬段,送下去為犧牲者贖罪……然後完成死者尚未完成的理想,走完他中途隕落的路。”白晟停了停,手掌按著沈酌後心,低聲道:“隻是一場暫時的告彆而已。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去那個世界,在那裡再度相見。”
“……”不知過了多久,沈酌那難以遏製的顫栗終於停下了,深吸一口氣站直。
他眼底滿是血絲,但已經用極大的克製力恢複了鎮靜。
“蘇寄橋的Fatal Strike應該不是意念控製,否則監控裡那個守衛無法保有自我意識,我猜測可能跟情緒有關。”他沙啞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在麵對蘇寄橋時必須控製情緒,儘量保持冷靜穩定,否則會給他可乘之隙。”
白晟點點頭,沒再多說其他的,仿佛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車裡關於HRG藥劑的話題。
他簡單道:“我讓兩個孩子也過來監察處待命,一旦追蹤到蘇寄橋的位置就即刻出發。”
沈酌注視著眼前這個熟悉的男人,一言不發。
他知道白晟並沒有忘記剛才的懷疑與試探。
——太聰明了,他想。
白晟在任何時候都是沉著且可靠的,不論遇到任何事都有一套獨立縝密的處理手段,而且他對沈酌懷有一種幾乎無限大的、沒有底線的包容心。
如果硬要挑出唯一的缺憾,就是他真的……太聰明了。
那種環環相扣的推理思維、鷹隼般敏銳的觀察能力、以及對真相的可怕嗅覺,足以讓任何試圖隱藏秘密的人感受到窒息般的壓力。
如果不是深知這個人對自己的愛意難以控製,沈酌甚至可能會在那樣的注視之下,感覺到一絲不寒而栗。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寫過遺書,”沈酌凝視著白晟的眼睛,突兀地開口道。
“這世上總有那麼幾條路,唯有死亡是徹底的解脫。家人,朋友,至親至愛,都可能會被自己卷入不可知的危險,唯獨死亡可以讓他們得到巨額的撫恤金和安穩的後半生。所以如果有一天我也……”
“但被摒棄在外的人是痛苦的。”白晟柔和地回答,“如果我不明真相地苟活於世,也許等將來去了那個世界,也不能再見到你了吧。”
仿佛被熾熱的針刺穿肺腑。
沈酌驀然頓住,少頃冷淡道:“……你太年輕了,不要動不動把死活掛在嘴上。”
他倉促回避了視線,擦身而過走向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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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0pm,追蹤芯片未發出定位信息!”
“1:45am,追蹤芯片未發出定位信息!”
“9:30am……”
搜索整整持續近24小時,蘇寄橋的去向仍然如泥牛入海,直到第二天上午,值班安全員哐當一聲從椅子上站起,麵前的雷達屏幕上紅光一閃一閃。
地理定位放大,再放大,精確到方圓百米以內,解析係統自動運行。
“當地時間12:35pm,撣邦巴浪,蘇寄橋觸發A級精神係異能,目的不明。”安全員一扭頭愕然道:“他逃去了緬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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