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刀霍然起身, 被沈酌一把按住了。
“你們到底想乾什麼?”他冷靜地問。
“小崽子弄死,沈監察帶走, 彆耽誤時間了。”野田俊介明顯不太想理會蘇寄橋, 看了眼表之後冷冷道:“榮先生還在等我們。”
他舉步走向楊小刀,邊走邊從後腰拔匕出鞘。
鏗鏘一聲銳響,晦暗山洞中隻見刀刃寒光劃過, 楊小刀瞳孔驟縮,如同傷痕累累而抵死頑抗的小狼, 就要抬腳迎上前——
“你就那麼害怕這孩子回去後跟白晟告狀嗎?”沈酌突然出聲道。
野田俊介腳步驟停。
“……你說什麼?”
“我說錯了嗎?”沈酌盯著野田俊介陰霾的眼睛, 聲音清晰帶著譏誚。
“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根本不值得忌憚, 但從剛才起你就致力於斬草除根, 為什麼?因為你害怕留下他這個活口會引來白晟的報複,你不敢招惹真正能用一根手指碾死你的強者, 難道不是嗎?”
“……”野田俊介的第一反應是荒謬,緊接著就是邪火直衝腦頂, 簡直怒極反笑:“你是不是以為我聽不出這點激將法?!”
“那就去殺吧。”沈酌讓開半步,露出身後的楊小刀,做了個請的手勢:“在我麵前殺了他。向我證明你確實怕白晟怕得要死。”
山洞中空氣仿佛凝固了, 雪亮匕首上映出沈酌眼底挑釁的涼薄。
“去啊。”他的聲音甚至是輕柔的,“彆慫。”
死寂中隻聽野田俊介的喘息越來越重,仿佛足足過了幾個世紀,鏘!一聲金屬亮響, 他狠狠把匕首插回了刀鞘。
“姓白的隻是運氣好而已。”野田俊介一下捏住沈酌下頷骨,咬牙切齒道:“總有一天老子非乾死他,不信你看著!”
沈酌攥著他手腕,一寸寸掰開,淡淡道:“我期待那一天。”
從表情看野田俊介的怒火已經瀕臨爆發了, 隻能靠緊咬牙關勉強忍耐,扭頭從蘇寄橋手裡奪走那個裝血清的冷藏手提箱,迸出一個字:“走!”
他揮手撕開一條黑洞洞的空間隧道,蘇寄橋卻突然回過神來一般,“啊?”了聲:“這樣就走不保險吧,我老師好像不是會乖乖聽話的人呢。不需要我的異能先出手嗎?”
——蘇寄橋的Fatal Strike。
沈酌眼皮微微一跳,隻聽野田俊介不耐煩道:“你急什麼?榮先生不是說了讓你當著他的麵再出手嗎?”
精神異能對外人來說多少有點玄妙,野田俊介此舉其實是想提防他背著榮亓做什麼手腳。蘇寄橋聞言也不生氣,隻聳了聳肩。
“好吧,那先用個無害的異能,把肯定不會乖乖聽話的小孩放倒吧。”
緊接著他轉向楊小刀,開口時聲音已經帶上了催眠般的力量:
“我先送你去彆的地方逛逛,好嗎?”
——那竟然是五年前,他第一次在沈酌麵前展示白日夢異能時,對路過普通學生說出的話,一個字不差!
楊小刀還想抵抗,但在白日夢異能下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刹那間神思恍惚渙散。
噗通!少年頹然倒地,失去了意識。
野田俊介扭頭剛要走進空間隧道,卻見蘇寄橋微笑著轉向他,神情沒有任何變化,隻有那雙笑盈盈的眼底終於閃過一絲狠意:
“你也是。”
刹那間連沈酌都神情一變。
他竟然對同夥出手!
野田俊介瞳孔緊縮,在白日夢發動的同時轉身,一道閃電斬向蘇寄橋。然而後者早有準備的動作比他更快,噗呲一聲血肉聲響,蘇寄橋四指刺進野田俊介後背,再狠狠一抽!
“……我早知道……你這條毒蛇……”
野田俊介隻來得及吐出這幾個字,隨即神智被白日夢奪走,身體在慣性作用下向後倒去,摔進了空間隧道。
虛空裂隙瞬間閉合,帶著野田俊介一起消失在了山洞中。
頃刻形勢陡變,空地上站著的隻剩下了沈酌與蘇寄橋兩人,後者隨意一甩指尖血跡,輕描淡寫。
“我說過礙事的人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沈酌大腦中瞬間轉過無數個猜測,同時伸手探向楊小刀鼻端,蘇寄橋“啊”一聲笑了起來。
“沒關係的,隻是個無害的白日夢而已,過幾個小時他就會自己醒來……”他感慨地搖了搖頭,“畢竟就算知道是激將法,也很難不中招啊,老師。”
沈酌聲音沉凝:“你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老師,你不會以為我真對榮亓那家夥馬首是瞻吧。”蘇寄橋調侃地揚起眉,說:“雖然當年的交易內容確實是一旦我進化為S級,就要立刻用Fatal Strike把你帶到他麵前,但……那樣的話很多事就不由我做主了。我花費了那麼多心思,才能重新站到你麵前,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呢?”
他眼神灼灼看著沈酌,似乎很期待“你跟榮亓到底做了什麼交易”、“你的Fatal Strike到底是什麼”這兩個問題。
但出乎意料的是,沈酌完全沒按照他預設的路子來走,寒潭般的眼神沒一絲波瀾:“怎麼,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來跟我敘舊?”
“……”蘇寄橋有點意外,眨眨眼睛說:“你我之間好像沒有很多愉快的舊事可以敘吧,老師。”
“那你想聊什麼,喬建青嗎?”
驟然聽見這個人名,蘇寄橋不由怔了下。
沈酌沒有絲毫猶豫地拋出了這張牌,連語氣都沒變:“從當年在研究院遇見開始你就對我恨成那樣,現在想來,應該是喬建青的死給你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我沒說錯吧?”
沈酌極少露出這種迅速掌握對話主動權的強勢姿態,就算知道他隻是想拖延時間,蘇寄橋還是不由停頓了好幾秒。
緊接著,他倍覺荒唐地失笑起來,連連搖頭。
“不,不,老師……雖然你能查到這麼多東西讓我實在非常驚訝,但我沒有恨你,真的。那個生理意義上的父親還真沒給我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還真是私生子。
沈酌眼神略微壓緊。
“他對我生母造成的心理陰影倒確實比較深,”蘇寄橋語氣很輕鬆,說:“直到她臨終前還心存芥蒂,覺得喬建青對那個‘容器’項目比對我還重視,對此一直無法釋懷呢。”
他口中的生母與檔案上記載的監護人肯定不是同一個,這人應該是由生母的親戚撫養長大的。
畢竟那個年代,出軌生子,不可能在檔案裡留下生母的任何痕跡。
但沈酌不想給一個精神係異能者任何抒情的機會,直接跳過了蘇寄橋童年時代不相關的細枝末節,開門見山道:“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蘇寄橋大方地示意他問。
沈酌盯著他:“誰告訴你喬建青把容器寄存在了泉山縣衛生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