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Chapter 117 “我愛你。”……(2 / 2)

洄天 淮上 10510 字 3個月前

北美,深夜。

某私立醫院頂樓病房裡,白晟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月華透過落地窗簾,靜靜灑下銀白光暈。寬敞的病房有一半空間門被改造成了小型辦公室,桌椅電腦一應俱全,沈酌正站在落地窗前打電話,扣到咽喉的製式襯衣有一絲清心寡欲的意思,眼睫垂落出一個纖長銳利的剪影。

“……先按群體癔症壓一段時間門,我會向聯合國安理會做秘密呈報,之後會酌情有選擇地向公眾揭曉一部分經過……”

月光勾勒出他優美皎潔的側臉輪廓,白晟挪不開視線,甚至分不出絲毫心神,滿當當滾燙的情意從心頭呼之欲出。

“其餘可以請阿瑪圖拉等幾位共同協商決定,等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再去考慮國際關係。”沈酌用一貫沉靜有力的語調結束了通話,“先不說了,就這樣。”

他掛斷電話,白晟的目光近乎貪婪地看著他,同時沙啞地笑了一聲:

“好啊,沈監察。你老公還在生死邊緣苦苦掙紮,你倒若無其事地開始工作起來了,這麼斷情絕愛的嗎,啊?”

沈酌扭頭望向他,似乎並不意外,微微笑了起來,走來病床前在他俊美的眉心印下一吻。

“彆得寸進尺,你現在是全球唯一一個S級進化,比公牛還壯。”沈酌俯身近距離瞥著白晟,眼底蘊藏著柔和的笑意:“我本來打算你今晚要是再不醒,明天就讓人安排電擊了,還好你識相。”

沈酌要站起身,卻被白晟伸手一把按住後頸,迫使他保持這個姿勢,上半身緊貼在自己胸膛前。

四目相對,呼吸縈繞,兩人鼻端相距不過半寸,連彼此的眼睫都一根根清清楚楚。

五年後的白晟與現在相比幾乎沒有太大變化,但沈酌卻比監察官時期要更加文秀,眉目有種優柔深遠的意蘊,仿佛象牙白上工筆渲染的水墨畫。白晟幾乎能想象他這副模樣,居高臨下,不苟言笑,站在講台上麵對四麵八方數百名學生的目光聚焦;那是自己曾經無法親身參與的過去,如今卻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占有欲被滿足的隱秘喜悅注入心臟,讓他心頭不由微微發熱,半晌自言自語地喃喃:

“沈酌。”

沈酌挑起眉梢:“嗯哼?”

白晟含著笑,眼錯不眨看著他,又喊了一聲:“沈監察。”

這姓白的混賬其實很喜歡喊沈監察。所有人口中都略帶敬畏甚至恐懼的稱呼,從他嘴裡出來卻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混合著輕佻、揶揄和親密的腔調。

尤其是在床上亢奮到極點又無以抒發的時候,他甚至會反複不停在沈酌耳邊這麼喊他,非要強迫沈酌發出被逼到極處的回應,永遠叫囂著饑渴的欲望才能得到微許安撫。

沈酌低聲失笑:“……發什麼神經,沒有沈監察了。”

白晟卻執拗地不肯放手,大拇指腹反複摩挲愛人的耳廓,眼底滿是執著沉迷的光芒,又加重了語氣:

“沈——教授。”

這話出口瞬間門沈酌就後悔剛才糾正他了,因為這三個字從姓白的嘴裡說出來比沈監察更輕佻,更纏綿,甚至有種難以言喻的情愛意味。

沈酌一手扶額,麵頰有些發燙:“你就不能正常點,外麵還有一堆工作排著隊等我……”

他的話音被猝然打斷,因為白晟猛地一抬手,強悍臂力輕而易舉就把沈酌整個人連拖帶抱上了病床,室內拖鞋無聲掉地,床架發出重心變換的輕微吱呀聲。

病榻上半部分抬高,沈酌跨坐在白晟腰側,兩人上下彼此對視,呼吸都有些強自壓抑的紊亂和粗重。

“我好高興啊,”白晟輕輕地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

沈酌垂目凝望著他,月光下眼睫深處浮動著難以察覺的溫情。

“我還以為你會死,開車去找你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死了,接下來的事我應該怎麼處理。我要先確定進化確實被完全逆轉,榮亓被徹底抹消不會再來,然後跟阿瑪圖拉他們交待好今後的收尾事宜;我要安排一場隆重的婚禮,婚禮上兩個孩子扶著我們的靈柩,最後一個流程是骨灰盒下葬,讓你我的骨灰永遠摻在一起。”

“當然,撒進海裡也可以,隨著洋流看看從今往後欣欣向榮的世界,看看咱倆沒機會去過的峽穀與河流,從此雨後大地上每朵花開都是我殷勤地向你獻禮。”

“真好啊,”白晟歎息般喃喃道,像唯恐驚醒了什麼似地,“我不是在做夢吧。”

兩人雙手緊握,掌心毫無保留地貼在一起,連脈搏都無間門無隙貼著彼此的肌膚,心跳急促清清楚楚。

“……不要犯傻。”沈酌眼底帶著忍俊不禁的柔和,“哪怕我死了你也得活下去,把我的骨灰拋海裡就差不多得了,從此每逢雨後你聽見屋簷下水滴響,都是我從窗前經過看你。”

白晟張了張口,不過沒再說什麼,隻含笑看著他,眼底閃動著炙熱明亮的光。

沈酌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他隻是不爭辯了而已,內心的想法並沒有動搖。

白晟眉宇形狀鋒利,眼睛形狀卻天生帶點桃花,看人像是很多情的樣子。但他這樣目不轉睛看著沈酌的時候,卻有一種難以自拔的喜悅和狂熱,從心底裡迸發出來,順著血脈流露到眼底,那種光彩甚至都掩蓋不了。

一股無來由的衝動突然湧上沈酌的喉頭。

“我愛你,”他低聲說。

白晟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呆呆地靠在枕頭上,過了幾秒才睜大了眼睛。

這其實是他第一次聽見沈酌說這三個字。

雖然他經常反複對沈酌說這句話,卻從沒期望過任何付諸於口的回應。甚至在床上,即便他經常會連哄帶騙、不擇手段地誘使沈酌回應他很多親密的話,但從沒有哄騙過這一句。

連嘗試都被很小心地避免了。

——白晟畢竟還年輕,還不能完全按捺住,有時也會控製不住在心裡幻想未來親耳聽見沈酌自願說出這三個字會是什麼時機,什麼場景。那些浪漫的幻想裡總免不了包括昂貴的花朵、盛大的典禮、轟轟烈烈的場麵、以及充滿自信與驕傲的自己,但他從沒想過是現在這一刻。

自然而然,情之所至。

就這麼輕易。

“我曾經聽很多人說,我母親非常明智,一生不曾對塵世施舍半分情意,因此也從未知曉分毫痛苦。這麼多年來我從學生到教授,從研究院到監察處,很多人說我和她當年一樣。”

“但我看她生前手稿的時候,總覺得她與我父親當年相處得……其實非常好。”

以沈酌這種極度含蓄的情感表達風格來說,相處得非常好,那差不多就是夫妻很融洽很恩愛的意思了。

“……所以我後來想,也許旁人從下往上憧憬她,因此無法完全了解她吧。”

沈酌頓了頓,望著白晟,仿佛在用目光仔仔細細勾勒出那熟悉到極點的眉梢眼角、鼻梁薄唇,甚至連天生囂張豎起的頭發都沒放過,然後微微笑了一下:

“但我現在好像能體會到她當年的感覺了。”

噗通,噗通。

心跳撞擊著胸腔,好像一開口就要從嗓子裡跳出來,足足半晌白晟才聽見自己戰栗不穩的聲音:“我……”

月光下沈酌眼神寧靜而柔軟。

“我也……”

白晟甚至已經聽不清自己沙啞的聲音,耳膜被血流衝擊得轟轟作響,直到沈酌垂下眼睛,略微俯身,彼此的胸膛與心跳都緊貼在一起,唇舌氣息糾纏交融。

“……我也是。”唇齒間門隙中白晟喃喃地重複,猶如沉浸在滾燙甜美的蜜糖裡,連靈魂都迸發出低沉顫栗,“從當初第一眼看見你,我就一直……一直都……”

兩人鼻梁摩挲,沈酌小聲說:“我知道。”

一室燈火漸熄。

兩道緊密相貼的剪影靠在病床上,耳鬢廝磨,交頸依偎,交融的氣息透過落地窗簾縫隙,盤旋而上廣袤夜空。

星辰在各自遠古的軌道上緩緩轉動,宇宙浩瀚無際,覆蓋著遙遠遼闊的人間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