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顧櫻想起剛才歸希文提到的事情,問他:“那咱們是不是要提前準備給你們科長的禮物?你們科長有什麼愛好?”
歸希文隨手打開電視機,回想科長鄭強華平時在辦公室裡的舉動,道:“喜歡喝茶、抽煙,辦公室裡擺了一些工藝品。”
“那你準備買什麼禮物?”顧櫻問。
歸希文往椅子上一靠,用手臂枕著腦袋,長歎一聲:“還沒想好。”
顧櫻去陽台收衣服,她站在陽台上,軟綿的聲音被風吹進客廳:“要不我明天去大市場逛一逛,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禮物,家裡暖水瓶不夠用,我明天順便買一個新的回來。”
歸希文一雙眼睛掃向桌子底下兩隻紅漆外殼的小暖水瓶,淡淡應道:“好。”
瞧見顧櫻捧著一堆衣服進屋,歸希文有意無意盯著衣服堆,嘴唇一張一合,猶豫半天才終於開口:“要不你也幫我買……”
顧櫻偏頭,接話:“買什麼?”
歸希文頓了頓,“褲衩子”個字終究沒能順溜地說出來。
他原本有四條短褲,才搬到新居來兩天,就損失了兩條。
第一天他洗短褲的時候,沒注意,順手一倒,把短褲順著水倒了出去,鑽進下水道口,沒法再穿。
第二天他放小心了些,成功洗完短褲,晾到陽台沒一分鐘,一陣大風過來,褲衩子飄上天空,飛得不見蹤影。
平時他換洗的衣服都是顧櫻給他一起混著去洗衣機裡洗,但是短褲都是他自己動手,顧櫻並不知道他缺短褲的現狀。
歸希文剛才聽到顧櫻要去大市場,順手買暖水瓶的事情,很想張嘴讓顧櫻順便也幫他買幾條短褲。
可是話到嘴邊,“褲衩子”個字似乎燙嘴。
歸希文努力半天,望著顧櫻一臉疑惑的表情,終究還是忍下了。
算了,還是周末的時候自己去買吧。
顧櫻等了好一會兒,沒等到歸希文的回答,隻見他重新坐回椅子上,沒事人一樣看電視。
顧櫻收回目光,納悶地開始疊衣服。
疊著疊著,顧櫻看到夾雜在衣服堆中的歸希文的貼身短褲。
她兩隻手指夾起短褲,將短褲完完整整展示在麵前。
左看右看,心裡琢磨,難不成剛才歸希文欲言又止的事情,和短褲有關?
她突然想去檢查一下歸希文還剩幾條短褲,正要往衣櫃走,一轉身,歸希文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房間門口,抱臂靜靜望著她。
想起剛才高高拎起歸希文內褲一陣查看的場景,顧櫻心裡莫名一虛,她靜靜站了好一會兒,發覺歸希文沒什麼動靜,他充滿彆種意味的目光並沒有落在她臉上,而是落在她手上。
順著歸希文的視線往下,顧櫻看到了正端正擺在自己手上的褲衩子。
顧櫻:“……”
顧櫻微笑著把衣櫃門打開,不慌不忙把手中的褲衩子放進衣櫃,“我替你疊好衣服,正要放進衣櫃呢,有什麼問題嗎?”
麵前的人臉上鎮定自若,不知情的估計以為她真的無動於衷,但她耳尖卻泛起的一層不易令人察覺的粉紅。
歸希文盯著她,喉嚨裡冒出一股癢意,“沒有。”
顧櫻摸摸鼻尖,避開歸希文的目光,繼續若無其事地疊衣服。
次日一大早,顧櫻吃完早餐,稍稍歇息一下便出了門。
大市場裡麵人依舊很多,有些是拖家帶口,有些是孤家寡人,熱熱鬨鬨的叫喊聲充斥整個市場。
顧櫻隨便逛了兩圈,直奔賣暖水瓶的家電店。
各式各樣的暖水瓶擺在店內桌台上,最常見的是鐵皮暖水瓶,暖水瓶瓶身印著花樣繁多的花紋,屬牡丹花最多。
花開富貴的好兆頭讓牡丹花紋的暖水瓶賣得最緊俏,另外還有一些梅蘭竹菊,隻要能想到的花紋,基本上都能找到。
鐵皮暖水瓶旁邊還擺放著竹篾外殼的鋁皮暖水瓶,這種老式暖水瓶是父輩們以前家居必備,這些年不常見了,店裡也隻有少數幾款。
最近新型起來的暖水瓶是套著塑料外殼的暖水瓶,通身紅色或者通身翠綠的外殼看上去十分紮眼,飽和度過高的顏色讓整個暖水瓶透出一股新奇的做派。
顧櫻站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暖水瓶前,正要仔細挑選,突然瞧見旁邊一位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也站在暖水瓶堆前,和她一樣,正在糾結,不知道選哪一款比較好。
顧櫻有些想笑,她走過去盯著暖水瓶一個一個仔細看著,旁邊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似乎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轉過身來,看見顧櫻,驚訝問道:“你是希文的對象嗎?”
女孩出人意料的詢問讓顧櫻臉色一頓,她上下打量麵前的人,麵前的女孩年齡和她應該差不多,對方麵容姣好,身材高挑,氣質出眾。
是一個看著令人賞心悅目的姑娘。
顧櫻不認識這樣的姑娘,她的記憶不錯,如果見過這樣的姑娘,她不會忘記。
回想起女孩的開場白,顧櫻敏銳地抓住關鍵字眼,反問道:“你和希文認識?”
女孩微微一笑,伸出右手,“你好,我是希文的大學同學吳雨靜。”
吳雨靜?沒聽說過。
不僅沒聽歸希文提起過,甚至也沒聽張冬玲、歸向榮以及其他任何歸家的人提起過。
看來隻是歸希文在大學裡的普通同學。
顧櫻伸出手回握,“你好,我是顧櫻。”
吳雨靜握著手,一雙桃花眼上下打量顧櫻,過了片刻,她緩緩揚起嘴角:“你好像並不認識我,我之前去過希文家裡,見過他母親,阿姨沒有提起過我嗎?”
對方嘴角邊帶著些輕蔑的笑意,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她的語氣很微妙,不如她的表情那樣外露,如果隻是乍然一聽,斷然聽不出她話裡炫耀的意味,以為隻是在說些稀鬆平常的客套話。
顧櫻彎起一雙眸子,客氣又有禮貌:“沒有聽媽提起過,原來你還來家裡拜訪過啊,那怎麼結婚的時候沒有瞧見你啊?”
吳雨靜一怔,看著麵前人一臉真誠的模樣,她差點產生一種錯覺,以為對方隻是在單純發問。
可對方話裡的意思,處處都不單純。
吳雨靜也不惱,隻笑著說:“希文在大學裡有很多朋友,起初他結婚,我沒受到邀請,我還挺生氣,心想希文怎麼不讓我這個老同學參加婚禮。後來你猜怎麼著,我去問了其他同學,咱們班的同學沒有一個受到邀請。”
“這可是終身大事啊,這麼大的事情,希文竟然連一個大學同學都不邀請,我之前還挺弄不明白的,現在嘛,倒是有些明白了。”
吳雨靜的目光在顧櫻身上淡淡掃了兩眼,這兩眼成功詮釋了她話裡意猶未儘的意思。
吳雨靜其實不是第一次見顧櫻,這是她第二次碰見顧櫻。
第一次見麵是在麗麗照相館,那天她碰見一位化完妝的新娘,隱約從隻字片語中了解到這便是歸希文的新娘。她那時候覺得顧櫻也還行,隻比她矮了些,瘦了些。
沒想到那隻是化妝的功效,卸完妝後的顧櫻她剛才差點沒認出來,歸希文這妻子竟然一點也不白,瘦瘦小小的一個,看著著實配不上歸希文。
難怪歸希文結婚的時候不邀請他們這幫同學,估計是丟不起這個人吧。
顧櫻聽著對方話裡帶話,保持著比吳雨靜更好的修養,她麵露微笑,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半點不滿,“是嗎,吳同學,你明白什麼了呢?”
“我在想,我要是不被同學邀請參加婚禮,肯定會先自我反思一下,我和那位同學的關係是不是真的如此要好,再想想我是不是有什麼做得不妥的地方得罪了人家。總之,我斷然不會在沒被邀請參加婚禮的情況下沾沾自喜,隨意揣測彆人的用意。”
吳雨靜一聽,臉色頓時黑下來。
她沒想到歸希文挺話少的性子,他妻子倒是伶牙俐齒,不是個省油的燈。
可是自己明明也不比顧櫻差啊,她都上門去見過歸希文母親,明明張冬玲對她挺喜歡的,怎麼到頭來歸希文卻選擇了這個其貌不揚的丫頭?
吳雨靜受過的教育讓她無法對已婚之人糾纏,歸希文結婚之後,她對歸希文那份執著就已經深埋心底,落灰塵封。
現在瞧見歸希文這個模樣的妻子,她心裡到底有些不甘。
大學的時候,她聽聞歸希文要和大院裡的明雪訂婚,那時候她也有不甘心,她和歸希文是同班同學,朝夕相處的日子沒能讓她近水樓台先得月。
最後歸希文竟然還是要和大院裡的姑娘在一起,她不太甘心,她和明雪的條件差不多,如果歸希文能選擇明雪,為什麼不能選擇她?
現在碰到顧櫻,吳雨靜倒是希望最後和歸希文在一起的是明雪。
起碼那樣,她覺得自己輸得不是太虧。
吳雨靜黑著臉,內心冷笑,正要開口反駁,卻瞧見麵前的顧櫻說完話,看也不看她,轉身去挑選暖水瓶。
顧櫻挑中一個塑料外殼的暖水瓶,遞給店老板,“老板,聽說在現在這種塑料外殼暖水瓶很吃香是不是?據說比鐵皮殼的暖水瓶更保暖,有這樣的效果嗎?”
店老板一聽,立即湊上前,滿麵笑容地接話:“那當然了,現在這種塑料外殼的暖水瓶賣得可俏了,現在進貨這一款進的最多,你瞧瞧這顏色,多鮮豔啊,看著多好看。”
顧櫻愛不釋手地摸了幾下,笑道:“老板,那我要這一款,你幫我留著一個,我現在提著暖水瓶出去很不方便,我去隔壁買點小東西之後再來拿。”
“放心,給你留著,咱們店裡多得是,小姑娘你彆忘記過來拿啊。”店老板將顧櫻送到門口,還不忘叮囑顧櫻,生怕她不會回來。
吳雨靜站在一旁,看著顧櫻和店老板交談完,看也不看她一眼,徑直走出去,心裡一股被人忽視的氣憤呼之欲出。
什麼人呐這是,一點禮貌都沒有。
好歹她和歸希文是大學同學呢,顧櫻見了她,難道不需要客氣一點嗎?
果然,沒讀過什麼書的人,就是這麼沒教養。
吳雨靜站在原地暗自消化情緒,過了好一會兒,她轉身看著一排塑料殼的暖水瓶,拿起其中一個,問店老板,“這個暖水瓶真的比鐵皮殼的保暖嗎?”
店老板眼睛賊溜溜一轉,“那當然了,姑娘你要買就買這種,我真心給你推薦,你沒瞧見麼,剛才那個走出去的小姑娘還讓我特意給她留一個呢,現在人都喜歡買這種塑料殼的,你再買鐵皮的就過時啦。”
吳雨靜家境不錯,生活方麵由母親大包大攬,平時很少親自買東西,並不了解商場上的一些門道,這會兒已經將店老板的話信了大半,仔細挑了一個塑料殼的暖水瓶,準備結賬。
店老板笑嗬嗬地接過錢,親自把吳雨靜送出門:“姑娘慢走,有需要再來哈。”
店老板將錢揣進兜裡,哼著小曲回到店裡,一轉身,瞧見剛才讓他留著暖水瓶的小姑娘果然回來了。
店老板迎上去,連忙捧起剛才指定的暖水瓶,道:“小姑娘,我都給你留著呢,你其他東西買完了吧,現在方便提暖水瓶了不?”
顧櫻望著店老板手中的塑料殼暖水瓶,淡淡一笑,“老板,我不想買這種了,我想買鐵皮殼的。”
“怎麼了嘛,你剛才不是挺喜歡塑料殼的嗎?你還讓我給你留著,怎麼一轉眼就變了主意?”
店老板不解,追著推銷:“塑料殼暖水瓶挺好的,保暖效果比鐵皮的要好,小姑娘你彆不識貨哦,我真心推薦你買塑料殼的呢。”
顧櫻拎起一隻鐵皮暖水瓶,笑笑:“老板,這兩種暖水瓶保溫效果根本沒什麼區彆,但是塑料殼的竟然貴兩塊錢,你要是顧客,你會怎麼選?”
顧櫻說完,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看著有幾分不好惹。
做生意的人都是人精,見多了人,很會察言觀色,從細微處捕捉信息。
店老板立即轉換一副討好的態度,“行行行,你要哪種都可以,反正都是在我家買,你買哪種都是照顧我生意,來來來,我給你包好。”
顧櫻付完錢,提著暖水瓶,一臉笑意地離開。
店老板靠在店門邊遠遠望著顧櫻離開的背影,心裡想著,這真是個奇怪的姑娘。
顧櫻逛了一天,隻提了一個暖水瓶回家,沒有想到什麼合適的送給歸希文科長的禮物。
另一邊的魏芳也在為科長的禮物發愁。
她抽空去了好幾場商場,都沒有找到合適地送給科長的禮物,眼看科長的生日宴馬上就快到了,還沒選定禮物的魏芳隻得把眼光投向母親裘翡。
“媽,你說咱們科長生日,我要送什麼禮物啊?”魏芳問道。
裘翡正在衣櫃裡挑衣服,聽到魏芳這句話,她一愣,“你這次不參加你黃叔叔的生日了?”
魏芳攏了攏頭發,觀察著裘翡的臉色,小聲道:“黃叔叔的生日和咱們科長是同一天,去年我入職沒多久,為了給黃叔叔過生日,沒到場給科長慶祝,事後我當著辦公室裡的所有同事說過,今年科長的生日,我肯定會到場。”
魏芳長篇大論解釋完,還不忘補充:“媽,當時辦公室裡的同事都聽著呢,咱們科長也聽見了,這次我總不能又去陪黃叔叔,把咱們科長落下吧?”
裘翡哼笑,“得了吧,你那點小心思不用藏。”
“你真是為了你科長?難道不是為了你那個新同事?要是你新同事不去參加,你還會去參加嗎?”
魏芳被說中心事,臉色發紅地否認:“媽,我還是會參加的。”
裘翡看著自己口是心非的女兒,嫌棄地搖搖頭,她從衣櫃裡捧出一塊四方的紙盒,扔給魏芳。
“這是什麼?”魏芳疑惑地抬頭。
“你不是說沒選好禮物麼,這個送給你科長,他一定會喜歡。”裘翡繼續在衣櫃裡挑著衣服。
魏芳急急忙忙打開紙盒蓋,盒子裡麵安靜地躺著一條卷成一團的做工精良的皮革皮帶,泛著黑色光澤的金屬扣看上去高端有檔次。
魏芳摸著裡麵的皮革,有些擔憂:“這質量怎麼樣,不會掉皮吧?”
裘翡嗤笑,“你黃叔叔從港城帶過來的貨,你說呢?”
“那肯定是不會了。”魏芳歡天喜地把皮帶收起來,準備在科長生日宴那天當成禮物送出去。
一周後,科長的生日宴如期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