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希文在電影院門口等了顧櫻大概半小時,顧櫻姍姍來遲。
他焦急地將顧櫻上下左右全都打量一遍,見她完好無損,才放鬆下來,正要問她來遲的原因,顧櫻二話不說匆匆拉著他走進電影院。
電影馬上就要開始了。
兩人一進去,大屏幕已經開始報字幕。
顧櫻果然挺喜歡這部講手藝人的電影,全程盯著大屏幕,看都沒看他一眼。
歸希文心裡很高興顧櫻的專注,又有點討厭她的太過專注。在這樣有些矛盾的心情中,走出電影院的歸希文已然忘了要追問顧櫻剛才來遲的原因。
他將停在電影院旁邊的自行車推出來,準備載著顧櫻回家。
顧櫻還如往常一樣,坐上後座,手緊緊拽著車座的架子,並不抓住他的腰。
這一下,讓原本充滿矛盾心理的歸希文徹底沉靜下來。
顧櫻始終不肯光明正大捧著他的腰,明明都牽過手了,為什麼顧櫻還是不肯抱他?
歸希文的視線落在顧櫻那雙手上,他靜靜盯著那雙手,遲遲不動。
他不信他眼裡那股幽怨,顧櫻會看不到!
顧櫻還真沒看到,顧櫻隻睜大眼睛望向他,眼裡滿是疑惑:“怎麼還不走?你有其他事情?”
歸希文:“……”
走就走!
歸希文收回幽怨的眼神,憤憤踏了一腳,自行車飛快駛出去。
路上不少自行車從身邊經過,歸希文偶一偏頭,發現周圍自行車上載著的人無一不雙手緊緊環著騎車人的腰。
歸希文略略低頭,瞧見自己空蕩蕩的腰身,頓時心情更加不好。
心情不好的人看路也不怎麼仔細,一個不注意,自行車胎紮上路上尖銳的小石子。
砰的一聲,車胎爆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不好的事情趕趟著來。
歸希文鐵青著臉,慢慢悠悠推著自行車車,和顧櫻一起走回去。
幾天後,歸希文找了個空閒時間,推著自行車出去換胎。
自行車換胎要不了多久,很快就可以搞定,歸希文也不著急,站在店外麵等著師傅換好。
他嘴癮上來,抽出一根煙,從口袋裡掏出打手機,正要點燃,手中的打火機被人一把奪了過去。
歸希文眉頭一皺,眼中凝出寒氣。
一抬頭,卻發現對麵的人笑吟吟望著他。
“你這是什麼要揍人的眼神。我就借個火而已,不要這麼小氣嘛。”卓禹馳熟練地點燃嘴裡的煙,將打火機扔給歸希文,挨著他靠牆站著。
歸希文收回打火機,把嘴裡含著的煙取下來,怔怔望向卓禹馳:“你怎麼在這裡?”
“你怎麼在這裡,我就怎麼在這裡。”卓禹馳笑著指了指店門外“修車胎”幾個大字招牌。
歸希文回過神,嗤笑:“那可不一樣,我是兩個輪子,你是四個輪子,兩個輪子的容易壞,四個輪子的難道也容易壞?”
說到這個,卓禹馳的神情終於繃不住,他將手搭在歸希文肩上,歎息一聲:“彆說了老哥,出車一周,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被我碰上了。”
“就說這個車輪胎吧,我上手沒一周,四個輪胎幾乎要全換一遍,把車帶到店裡檢查之後才知道,原來我這車的輪胎全都老化嚴重,當初派給我的車就是車胎老化嚴重的車。”
“車到手之後一切損壞要全權承擔,帶我那師傅當我是新人,不懂行情,故意整我呢。”
歸希文眉頭一皺,深表同情:“所以你現在要自己換四個輪胎?”
卓禹馳狡黠一笑,“想整我,哪有這麼容易。我不僅不用出錢,公司還得自動給我換一輛好車。”
“想不想知道為什麼?這事說來話長,咱倆找個地方聊聊吧,我正好沒吃晚飯,肚子已經在叫冤了。”
歸希文看了一下四周,“明天再一起吃飯吧,明天周末,咱倆找個好點的飯館,這裡也沒什麼店。”
“大哥,你明天休息,我不休息啊,周末就是司機最忙的時候,我明天哪有空,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看這裡不是有家麵館麼。”
不等歸希文拒絕,卓禹馳已經拉著歸希文往旁邊麵館裡走。
卓禹馳點了兩碗牛肉麵,要了兩個大餅,還上了兩碗小米粥,仿佛還嫌不夠,他特意走到窗口讓店老板多加三兩麵。
麵店門口冰鎮著北冰洋汽水,卓禹馳經過的時候抽出兩瓶,遞給歸希文一瓶,自己抽掉吸管,大口大口喝起來。
歸希文已經吃過飯,並不餓,他看著卓禹馳這副餓極了的模樣,忍不住吐槽:“你說你,好好的單位不去,非得出來做司機,饑一頓飽一頓的,小心把身子拖垮。”
這年頭,做司機的確賺錢,是大家口中的金飯碗。不少老丈人看女婿,專挑司機下手,說什麼萬般皆下品,唯有司機高。
但關鍵是卓禹馳他不缺錢啊。
卓禹馳的家庭條件足以支撐他一輩子做個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他哪怕是想去做個藝術家,恐怕他家裡人都會眨也不眨送他出國留學。
可卓禹馳偏偏要做司機。
歸希文不太明白,“所以你為什麼想當司機?”
卓禹馳笑嘻嘻地又抽出一瓶汽水,“那當然是想找媳婦啊,你不知道,現在當司機的男人老搶手了,老丈人就喜歡司機女婿。”
歸希文:“……”
歸希文:“以你的條件,想找個媳婦難道是難事?”
“哎哎哎!你這話是不是誇我?就當你是誇我了。”卓禹馳心情頗好地又抽出一瓶汽水遞給歸希文。
歸希文沒接,“我不喝,冰鎮的汽水少喝一點,對身體不好。”
正喝得起勁的卓禹馳頓了頓,神情古怪地望向歸希文,“這話誰說的,你老媽?”
“不是,我媳婦。”歸希文很是坦然。
卓禹馳倒吸一口涼氣:“……行吧。”
結婚的男人真可怕,以前那個和他深夜喝酒到天明的肆意少年,終究成了聽媳婦話的乖寶寶,卓禹馳心裡一慫,心想以後還是不要娶媳婦了。
這個念頭剛飄過,他腦海裡不合時宜地閃現那個女人亮晶晶的眼。
卓禹馳猛然回過神,放下手中的冰汽水,遲疑著問:“希文,你們家屬樓周圍有沒有一個長得瘦瘦小小的姑娘?”
卓禹馳後來去聯係過那位孕婦,可孕婦什麼也不知道,她也是第一次碰見那個陌生女人。
不過那個陌生女人既然在周圍出現,那應該極有可能是附近居住的人。
“瘦瘦小小?”歸希文想了想,隨口道:“我媳婦就是瘦瘦小小。”
卓禹馳一愣,一拳打在歸希文肩上,“你認真點行不?你媳婦長啥樣我會不知道?快幫我想想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個人。”
歸希文認真想了想,搖頭道:“你問我也白搭,我對周圍的人認識不了幾個,對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卓禹馳眸子一垂,咳了咳,“這就要講到剛才我跟你說的換輪胎的事情,我出車第一天碰見一個女人攙扶著孕婦,我把這位快要生產的孕婦送去醫院,哪裡料到這個孕婦的丈夫是個報社記者,非得把這件事登報感謝。”
“這事就登在咱們當地的晚報上,公司覺得我為公司爭了光,獲得社會各界的好評,當然就給我換了新車,不瞞你說,現在我在公司裡麵多少算個名人了。”
“恭喜啊,一入職就成名人,符合你高調的作風。”歸希文毫不客氣地揶揄。
“那當然了。”卓禹馳得意完,又不死心地抓住歸希文的手腕,“你再好好想想,你真的對周圍的住戶沒什麼印象?”
“除了我媳婦,我對其他女性的印象都不太深。”
歸希文真摯又誠實的語氣讓卓禹馳差點噴出一口老血。
得,就不該問。
卓禹馳沉著臉,端起汽水,咕嚕咕嚕喝個不停。
歸希文狐疑地盯著卓禹馳的臉色,問得直白:“你這麼關注這個人做什麼,你喜歡她?”
卓禹馳一口汽水嗆出來,差點直直噴在對麵歸希文臉上。
劇烈咳嗽幾聲後,他擦擦嘴角,沒好氣地說:“也不是喜歡,就是印象比較深刻。”
“撒謊。”歸希文毫不留情地揭露:“你什麼時候對異性印象深刻過?”
歸希文和卓禹馳之所以玩得來,大概源於他們的脾性很像,包括對異性的態度。那時候他們在大學裡,天天各種活動,各種折騰,但是對談戀愛一點興趣都沒有。
隻不過卓禹馳比他圓滑一點,很會處理男女之前的問題,對待女性也和善一點,所以很多女生主動追求他。
可卓禹馳也就是表麵看著溫柔而已,他底子是冷的。私下底,他從來沒聽過卓禹馳主動提任何一個女生的名字。
卓禹馳被歸希文一句話問得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立即扯開話題:“得得得,彆說我了,說說你吧,你和顧櫻怎樣?”
“話說,我是真的有點好奇,你倆怎麼認識的?我以前沒聽你提過她啊,她怎麼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個人,突然就和你結了婚。”
彆說卓禹馳,就算歸希文偶然回想起來,也會有這樣一種恍惚。
顧櫻出現在他人生中的時間並不長,顧櫻搬來大院沒多久就和他結了婚,住在一起。
現在回想起來,這些事情好像進行得很倉促,又好好冥冥之中注定一般,歸希文並不後悔當初的決定,隻是他現在明顯感覺出來這樣做的弊端。
唯一的弊端就是,他還不太足夠了解顧櫻。
就像現在,明明已經可以隨意牽手了,但若想進一步時,他會明顯感受到一絲阻礙。
不知道這種阻礙來自哪裡,也不知道這種阻礙是什麼,歸希文心中隻是隱隱覺得,想要更親近一步,似乎需要一個很大的契機,不是平時看看電影,逛逛公園就可以隨意突破的。
想著想著,歸希文眉頭不自覺皺起來。
對麵的卓禹馳瞧見歸希文的神情,忍不住哈哈大笑,“看來咱們希文同學遇到了一些困難啊,你說出來,讓我這個專家給你出出主意?”
“專家?”歸希文踢他一腳,“實踐為零的理論專家?”
調侃歸調侃,歸希文還是很有自知之明,卓禹馳確實比他更懂這方麵的事。
歸希文遲疑著問道:“你說,有什麼方法可以讓兩人變得更親密?”
“親密?”
兩夫妻都睡一張床上了,還要怎麼親密?
卓禹馳一雙眼睛不停在歸希文身上揣量,他本想打趣一下,瞧見歸希文認真的神情,忍下心中調侃的意圖,也主動忽略歸希文這話中的深意,隻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給建議:“想要親密,那當然是要多多肢體接觸。”
說完,卓禹馳生怕歸希文理解不透徹,親自給他示範,悄咪咪將手搭在他掌心,用指腹撓他掌心癢癢。
歸希文一陣嫌棄,立即將卓禹馳的手甩開,“懂了懂了,彆示範了。”
卓禹馳有意逗他,“彆嘛,你掌心摸起來挺舒服,讓我再摸摸。”
“滾!”歸希文受不了卓禹馳這股調侃,逃也似的回隔壁店裡取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