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劍擊鳴,殺聲震天。
由無數慘叫和血色拉開的帷幕裡,是一座本該固若金湯的宏偉城池在敵人裡應外合的夾擊下破滅的景象。
內應們四處點火,熊熊的火光在城池裡烈烈燃燒,毀滅的不僅僅是城中的一切,也是一代政權的終結。
火焰,把所有事物都帶走了。
一切的一切,全部都……!
從一聲驚喘裡猛然驚醒,驟然起身的一期一振臉上驚魂未定,他大口喘息著,緩和了一會兒才逐漸平靜下來。
又是那場噩夢啊……
伸手蓋住臉,一期的臉上露出疲憊之色,縱使因為失憶他忘記了很多東西,但那場曾將他燒毀過一次的大火卻像是烙印一樣刻在他的記憶裡,無論怎樣都忘不掉。
隻是這個動作也沒維持太久,太刀就被掌心裡粘膩的汗跡轉移走注意力。
不隻是額頭,他現在是全身都是被噩夢驚出的冷汗。
“不洗澡不行了。”
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指針顯示接近早上五點,一期直接掀開被褥開始收拾自己。
平心而論,現世的條件確實比本丸好多了,至少像這樣能直接在自己的房裡有一間衛浴作洗漱用的便利在本丸是沒有的。一期的動作很快,頂著半濕的入睡浴衣進了衛浴沒幾分鐘,就腰裹著浴巾擦著臉出來了。
他可沒忘記自己今天要作為近侍隨同主殿出差,得早早起來做好準備。
換下浴巾,隨著衣料摩挲的微聲響起,青年修長勻稱的雙腿被藏青色的長褲包裹,線條優美的精赤上身披上灰色的襯衫,紐扣一絲不苟封到領口,再規規矩矩係上領帶,最後套上華麗的軍服外套,一個身姿筆挺俊秀無雙的藍發青年已經長身鶴立於鏡前。
在打量完自己的儀容確實沒有任何差錯後,鏡中人微微一笑,轉身出門。
兩個小時後,星宮宅雅致寬敞的玄關處。
“主殿,確定就準備這些東西就可以了嗎?”
再一次清點完這趟出差要帶走的東西,一期一振指著手邊的兩個大行李箱最後確認。
“可以了。”鬱理點頭,“壽宴的東西之前就搬到那老宅裡,而我們過去最多在那住兩晚,不需要帶太多。”
他們說話的時候,周圍還有一圈送行的刀站著。
“一期,主上的安全這幾天就拜托你了。”長穀部一臉嚴肅地對一期交待,“你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麵對什麼吧?細川氏當家祖母的壽宴必定會有很多其他大名世家的人過去,如果再有當年京極家那種狀況,你明白該怎麼做吧?”越說到後麵,魔王刀身上的壓迫感越發濃重。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主上外出時排到的近侍人選都是自己啊,可惜每一次都是彆刃!
聽到京極家這個詞,站在刃群中的宗三左文字和笑麵青江皆是不由抬頭看了長穀部一眼,隨後又是不約而同的互相對視了一下,又默契地移開視線當什麼都沒發生。
鬱理連忙抬手安撫:“長穀部,你緊張過頭了啦。又不是所有武家之後都看不起我啦,而且現在也沒人敢像當初那樣看不起我明著給我使絆子,他們都不傻的。”
“但是主上……”長穀部不讚同地看她,有心想反駁幾句您以後跟世家之間的利益糾葛和衝突都不少還是小心點,卻又想起自己不能向她透露未來免得改變曆史,隻得不甘閉嘴。
一期一振卻是知道對方內心的糾結的,所以很乾脆地向他保證:“長穀部殿,我知道的,護衛主殿的事請安心交給我,絕不會讓人隨意欺到主殿身上。”
長穀部這才稍稍滿意了,旁邊還有小短刀跟著叫好“一期哥加油!”“我們可不會輸給其他刀派!”
一片吵嚷裡隻有主人自己一臉無奈,家裡的刀都對她擔心過頭保護過度了:“彆把我當易碎品看啊,我沒那麼弱,你們以為我是怎麼辛辛苦苦撐起這個家的?”
好在這種場麵早就不是第一次,大家並沒有拉著他們說太久,鬱理就帶著一期坐上汽車離開了大宅。
看著主人那輛車跨過宅子大門在路上越行越遠,門口送彆的刀們才慢慢回轉過身。
“其實這趟隨同主人的近侍是小夜他們就好了。”有刃忍不住道,“畢竟在細川家呆過,比一期一振更了解那邊的情況的。”
“沒必要。”被提及名字的小夜第一個搖頭,“該說的我們都告訴一期一振桑了,他會做好的。而且就算我能跟去那裡也不會覺得高興。”
然後就收到了二哥宗三憐愛的摸頭:“彆為過去那些不開心了,我們現在過得很好不是嗎?不如想想主公回來時會給你帶什麼土產。”
小夜順著二哥的思路去走,頓時忘記了被細川家賣掉的怨念,很快又開心起來。
不遠處,同為細川刀的歌仙兼定輕笑搖頭,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籠罩在陰鬱的氛圍裡,但小夜心裡的空洞還是正被不斷地填補著,有主人的溫柔和哥哥們的關愛在,總有一天會修複好吧。
而已經出發的汽車裡,鬱理也正和一期說話。
“其實該準備的都已經在壽宴場地那邊準備好了,我這趟過去就是負責一下今晚的大宴和明天細川家內部家宴的菜品,沒什麼意外的話,隻用今天在那邊住一晚,明天傍晚就能回來。”
一期聽著主殿的細說,輕輕點頭,他知道主殿這個時候身邊是沒什麼幫手的,舉凡有人請她辦宴,她的廚房助廚都是用人脈調的其他地方的主廚——基本上她開口整個東瀛料理界就沒人不給她麵子,很多料理人求都求不來這種機會,因此所有人都很自覺,廚房那塊基本上就沒有她太操心的方麵。
隻是那些自帶乾糧的主廚們雖然好用,還是多多少少不太方便的,畢竟不是自己人。這種情況還要持續好幾年,等到她第一個徒弟拿到遠月第一席總算能幫上忙後才逐漸緩解。
但看主殿現在這副不在意的狀態一期就知道她本身不是很在乎,不由想起未來史書上她在中年時期對人說過的一句感慨“帶徒弟就像帶孩子,教導廚藝容易,教導成一個好人才難,很累的”,所以主殿點頭承認的入室弟子挺少的,但在後世卻都是德藝雙馨同樣被世人尊崇的料理大師。
思緒不小心飄遠,一期很快又拉回來:“還有內部家宴,意思是您要準備兩場宴席?”
“很正常啊,一場做麵子給外人看,一場關起門就自家人一起樂,氛圍肯定是不一樣的。”鬱理笑了,“要不然怎麼會賣我兩塊地?”
一期啞然,很快也笑了。
今天是細川氏本家族長祖母的九十壽宴,老母親活到這個歲數不容易,做兒子的當然是舍下本錢給她祝壽。不隻是請來了無冕廚神星宮大師全權負責壽宴的事宜,也拿著這個當作炫耀本錢去廣邀賓客——很多原本隻打算派人送份賀禮卻不來人的一些貴重客人,在收到請帖後全都改了主意要親自過來。
那麼多的份量極重的賓客親自前來參加壽宴,細川家的這場壽宴規格自然無形中又上漲了一大截,更彆提那些賓客到場之後又會在攀談結交中給細川氏帶來多少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