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時空的罅隙劇烈的晃了晃,包括夜鬥在內的所有生物都腳步不穩,可夜鬥沒有移開目光。
因為他看到那棵被光團砸中的巨大枯樹在眨眼間枝繁葉茂,樹冠滿茵,逢春的枯枝蔓延出無數根柔軟的藤蔓,一部分眨眼之間將垂吊著的日和包裹成球狀,另一部分則伸向了同樣在附近的術師和緋。
隻聽見一聲小姑娘的急促尖叫,夜鬥看到術師將肩上的緋一下子抓起扔進了枝蔓堆裡成功借此逃脫,而小女孩則完全被纏繞包裹了進去,蠶繭一樣的球體不斷向內擠壓收縮,隻是幾個呼吸間重新鬆開,裡麵已經空無一物。
緋的氣息徹底消息了,夜鬥卻來不及為“父親”的冷血無情震怒,而是吃驚地盯著那棵突然回春的枯樹。
“這是……星宮的靈壓?”比起印象裡高上數倍的靈壓等級,讓夜鬥的言語都不自信起來。何況剛剛他才聽說星宮已經被算計謀害死了。
而像是印證他的猜測沒錯一樣,高高的樹冠上又是一團光影凝聚,一道纖細的人影持刀而立。
粟色的高馬尾,黑色的武士服,有著翡翠色眼眸的女郎此時如同一尊冰冷的木偶淡漠的注視下方。
明明是星宮的樣子,不知為何夜鬥總覺得她身上有一股濃濃的違和感。
“這不可能!”比夜鬥更不能接受的是術師,“你怎麼可能毫發無傷!還能這麼快找到這裡!”
死神沒有說話,而是立於樹頂再度一揮刀刃,瞬間,又是無數的藤蔓從樹身上飛射而出,目標精準地朝著場中妖群所在襲殺而去。
原以為那就是真的藤蔓,可真的襲到眼前,虛妖們才發現那是披著樹皮的無數片刀鋒,眨眼間將它們切割鮮血淋淋碎成數段。
場中的人也在這時才意識到,之前的緋並不是被枯樹吞食,而是被不知道多少刀刃在瞬間切割成肉眼看不見的無數顆粒,直接消失不見。
樹冠上的死神依然沒有開口,她的目光已經牢牢鎖定在術師身上,下一秒直接飛躍而下,朝著他揮刀而來。沒有任何情感的翡翠瞳孔裡,隻有濃濃的毀滅。
術師被那雙非人類的眼睛看得頭皮發麻,立刻就揮動了黃泉之語:“休想!”
瞬間又是四隻虛妖被召喚而來,千均一發間擋在了他和死神之間。獲得一絲喘息之機的術師動作不同,趁著死神被糾纏著,再度發動神器,蘊含著黃泉之力的詛咒光團自筆尖冒出,在他揮出去之際化作一道詛咒之刃,直接甩向了脫不開身的死神。
“星宮小心!”還在和妖物纏鬥的夜鬥臉色大變。
但已經遲了,詛咒已經砸在了戰成一團的混亂裡,黃泉的詛咒無比霸道,被一同波及的虛妖沾上些許,感染之處瞬間變成了骨架,而且還不斷向外擴散。更彆提主要目標的死神,詛咒之刃直接將她的身體給打散了。
“星宮——!!”夜鬥目眥欲裂,“啊啊啊啊!!”
親眼見到說是感念救命之恩其實一直反過來對自己多有照顧的人死在麵前,神明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他手中的神器雪音也是同樣暴怒,雙刀綻放出淩厲的氣勢,主仆一起發動,硬著扛著刀斧加身直接將圍在身邊的虛妖瞬間屠戮一空。
“術師啊啊啊——!”日和被綁架,緋的死,星宮的死,種種加在一起,讓夜鬥對術師的憎恨達到了頂峰。
剛除掉一個大患的術師來不及放鬆,握著黃泉之語向著完全暴怒的夜鬥戒備。然而他沒發現的是,之前被黃泉詛咒腐蝕的地方有一團光芒閃過,下一秒那光團已經出現在他身後,重新凝結成一個麵無表情的死神形象。
淩厲的刀勢從身後襲來,注意力全放在夜鬥身上的術師來不及回頭,他本能抬起黃泉之語想要施展防禦,隻是筆尖剛閃爍出一點輝光,一把刀就砍在筆杆上。
哢!
毛筆形狀的神器應聲而斷,壞成了兩截。
黃泉之語被毀了!
“這不可能!”這是術師的第一反應,作為神器的黃泉之語不可能這麼脆弱,被死神一刀就能砍斷,但很快他就想到緋瞬間死亡的原因——如果是瞬間砍了很多刀呢?
下一秒他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周遭碩果僅存的幾隻虛妖在黃泉之語毀壞的同時也發出淒厲的慘嚎,沒了神器之力加持的畸形種仿佛抽乾了水分的植物,在生不如死的叫聲裡逐漸萎靡,眨眼間衰敗死亡。
——虛和妖本來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物種,利用神器的力量強行將它們融合在一起,沒了最關鍵的支撐在,自然頃刻間毀滅倒塌。
這個時候的夜鬥也反應過來,這個星宮模樣的死神並不是真正的星宮,而是和之前回春的枯樹一樣的力量變出來的幻影,信徒她本人並不在現場。
“原來如此……卍解麼?”他心頭有震撼也有讚歎,信徒真是太了不起了!
但現在不是感歎這個的時候,收回所有思緒,夜鬥衝向術師的腳步未停。沒了黃泉之語傍身的“父親”再也不足為慮,這麼好的機會就是死也不能放過!
“我,隻做我自己!”
揮動雪音,夜鬥毫不客氣地斬向念動咒術還想翻盤的術師。
而背後,一擊毀掉神器的死神同樣揮刀斬向對方,無機質的冰冷瞳孔裡這一刻才出現人性化的恨意。
“為我的刀……償命吧!”
一前一後,武神和死神的刀同時揮斬向攪亂三界的禍首,刺目的光華在這片荒野裡轟然綻放,最終化作滿屏的雪白。
……
“那個……位置,應該是這裡吧?”
井上織姬……不,已經是黑崎太太十幾年的美婦人麵帶遲疑地跨入一處光線昏暗的大妖空間。
她之前收到丈夫從屍魂界發來的信息,讓她順著靈力定位器的指引去救援受了埋伏的星宮小姐。想到自己一家平日裡不時收到的問候和美食,黑崎織姬是一點時間都不敢耽誤地立刻出門了。
找到這處空間就要進來之前,又收到了丈夫的回複,說屍魂界的危機解決了,那些肆虐的虐妖怪物忽然就莫名自毀,而他也將藍染徹底打敗,現在正和全都騰出手來的隊長們一起收拾殘局。
“希望大家都沒事……”織姬有些憂心地喃喃著,低頭跨躍壁壘入口步入了大妖空間。
下一秒,看清內裡場景的她就倒抽了一口氣:“這裡……剛剛經曆了一場戰爭嗎?”
大戰過後,一切儘皆歸寂。
髭切動也不動地橫躺著,他已經油儘燈枯,隻需要隨便輕輕一擊,本體就能當地破碎。
全身一根手指頭都已經動不了了,連帶意識都開始變得模糊不清。
這個狀態如果是在本丸,大概會被家主揪住罵死,然後丟進手入室再丟加速劄,思想教育大半天後接著就是畑當番馬當番遠征一條龍了。
源氏重寶迷迷糊糊地做著不著邊際的聯想,差一點笑出來之際,耳畔卻隻傳來家主滿含悲腔的哭求聲。
“黑崎太太……黑崎太太,求求你,救救我的刀!求求你先救救我的刀!”
全力釋放卍解,已經沒有氣力的鬱理這會兒隻能無力倒在地上,在看到救援的到來時再也無法控製地哭出聲來,用最後力氣伸手去揪來者的衣服發出請求。
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土地,滿地都是破壞的痕跡,大戰過後的土地上沒有屍體,但卻有無數刀劍的碎片。
可這些碎片此時都被人細心地一把刀一把刀分類好,仔細地裝在斬魄刀幻化而成的透明盒子裡,微弱而不穩定的靈光點亮了這片昏暗的空間,它們懸浮在半空,就像數十盞隨時會破碎的燈籠。
同時也照亮了全身滿是血汙傷口的幸存之人。
她沒開口說要先救自己,隻是哭個不停求她先救她的刀。
“求求你,救救他們,救救他們吧!”
織姬已經被眼前的慘狀驚呆,控製不住地一邊抹淚一邊胡亂點頭,半晌又趕緊搖頭:“不對!先救你才是最要緊的!”
這話是對的,同樣躺在大號靈力劍盒中的髭切暗暗點頭。
時間並沒有過多久,髭切就在黑崎織姬喊著第二遍的“雙天歸盾,我拒絕”裡迅速回複傷勢。
被穿破的內臟,打斷的骨頭,還有流失的血液,很神奇地都在那聲咒語裡儘數複原,自然本體上滿身的裂紋也是消失不見重新恢複完美。
這和手入完全不同的感覺讓源氏重寶很稀奇,但他並沒有去仔細研究,而是握著自己的本體朝著一直直呆呆看著他的家主走去。
作為第一個接受治療的對象,鬱理身上的傷勢自然全都修複好了,但過度消耗的靈力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隻能乾坐在原地看著黑崎太太忙碌。
唯一沒有碎刀的髭切自然是第二個接受治療的,全程鬱理都在一瞬不瞬地盯著,不言不語整個人木木的。
一直到修複完成的髭切朝著她走來,半跪在她麵前,將自己的本體雙手托著送到她麵前,一點點地抽鞘向她展示:“你看,能修好的。我可以,其他刀劍也可以。”
他說著,示意她去看另一邊正在接受複原的短刀,正是亂藤四郎,破碎的短刀在雙天歸盾的修複之力下很快貼合在了一起,逐漸又變回原本的完好模樣。
這一刻,鬱理的表情終於出現鬆動,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受控製地落下。
太刀在這時抬起手臂,將人輕輕按進懷裡,安撫地一下下拍著她的後背。
鬱理再也忍不住咧開嘴嚎啕大哭。:,,.